太子肯定不会帮沈南微说谎,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所以背后调停的还是曾公公,沈南微也是一个懂事的,给曾公公送了一对护膝。
宫中的公公们大多都是苦出身,虽然后面可能跟对了主子,得以位极人臣,但是个中心酸也只有自己清楚。
这些人很难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温情,因为他们不能成家,只能对食,等到自己老了的时候认养一个儿子养老,但很少能得到善始善终。
沈南微的礼物不可以不说是送到了曾公公的心坎里。
这对护膝是沈南微闲着的时候找人做的,她舍得下本钱——一对护膝而已,本也用不了多少钱,但是曾公公不知道啊,还以为是沈南微是亲手做的。
但是不是亲手做的也不重要了,因为这对护膝拿在手里又厚实又温暖,现在天气冷了,他伺候主子,动不动就得跪着。
护膝他也有,而且用的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却都没有沈南微送的这个绵密厚实,当即看沈南微的眼神都不像是看一个普通人了,而是像看自己的亲生闺女:“哎呦,瞧你这客气的,您抚养小皇孙这么多年,是咱们大殷的功臣。
还给咱家送礼,哎哎……”
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将护膝拿在手里看来看去,爱不释手的样子,沈君奕在心中暗暗叹气、
送护膝这个办法,还是他提供给沈南微的。
其实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一点都不希望沈南微和顾长洲在一起,他还是更喜欢小皇叔。
可是看沈南微为了追顾长洲抓耳挠腮的样子,他还是阻止沈南微在食物当中添金银:“曾公公每天跟在太子身边锦衣玉食,想要吃什么没有?
可能比我这个皇孙吃的都好,你既然要送礼,肯定不能送贵重的东西,人家都见过了,你最好送点便宜的,但是必须是便宜货里面的贵东西,明白?”
沈南微怔住,然后瞪大眼睛:“还得是你,不愧是从皇位上厮杀过的人!”
沈君奕叹着气离开了。
第二天,原本应该送沈君奕回家的侍卫果然不见了,曾公公满脸笑容,好像能从那张白胖的脸上闻到馒头的香气:“顾先生,今天太子临时有事,所有的侍卫都被抽调走了,您看……能不能麻烦您送小皇孙回家?”
顾长洲盯着那张笑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伸出食指反手指了指自己:“您是说,让我,我去送?”
说着话的时候他微微仰着脸,因为他双腿残废,只能做特制的带轮子的椅子,而且出入必须得有人推着。
他只有一个小厮,不过这小厮显然太子是信不着的,他也不可能放心让小厮自己送小皇孙回家,出了事他负担不起。
长年累月,他都是坐着的,这个小厮负责隔一段时间把他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免得他的屁股烂掉。
面对曾公公殷勤的眼神,顾长洲任命地叹气:“好,我去送。”
等曾公公走了,房间归于寂静,寂静得只能听见沈君奕的狼毫笔划过纸面的声音,静得他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那是他还活着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感觉到血液流过血管痒痒的感觉,他的全身就像是喝饱了水的枯叶,一点点舒展开来。
这么多年,他不被允许出门,即使出门,也一定有很多人看着。
他知道太子不会轻易信任他,不会完全信任他,也许这是一次试探,但是只要他能单独出门,他就有了离开的机会。
他想回到京师去,去找妹妹,妹妹已经失去音信很多年了,他都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消失得那么彻底,让他再也找不到。
多少年他不会再开心地笑,因为妹妹的失踪始终是一块巨大的石头,随他的呼吸起伏,他和担心形影相随。
沈君奕故意绕路了。
是沈南微授意。
原本沈南微的玉楼宴在城东,顾玉屏的醉和春在城南,两个人之间有一段距离。
顾长洲虽然不出门,但是能从沈君奕出门的时间和到达的时间大概推算出距离。
小厮在后面推着他的车,一路上人声鼎沸,是生活的气息,是烟火的气息,他们路过顾玉屏的醉和春。
顾玉屏正好在堂中招徕顾客,沈君奕一反常态非常大声地同顾玉屏打招呼:“顾姨!”
顾玉屏看到沈君奕,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君奕~顾姨刚研究出来的桂花糖藕,来,要不要尝尝?”
沈君奕看了顾长洲一眼,登时跑过去:“要!”
要了一份桂花糖藕吃,顾长洲正被旁边一个老爷爷摆的小摊吸引了实现,小摊上卖的是草叶编的蚂蚱蜻蜓一类的,个个都有手掌那么大,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他的头扭在一边,没有看到顾玉屏。
顾玉屏只看到有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坐在带轮子的椅子上,身形瘦弱,几乎形销骨立,她也没看到那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