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人前脚刚走,门房的小厮前来禀报,说是汤府的伙计来访。
知道汤景有事相托,吴学政马上吩咐家丁,帮他找那身打满补丁的旧官服,准备一顶破破烂烂的小轿。
朱辉被请进客厅,给提学官大人见过礼,讲道:“吴老爷,我叔叔被海大老爷传讯,临走之前托我来见你。”
吴学政仔细打量着朱辉,只见他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绾起,浓眉大眼,身材虽不算魁伟,倒也壮实。
“你是汤家的什么亲戚?”
“回禀老爷,在下朱辉,自幼飘零海外,幸得汤景叔叔所救,随他一起来到南京。”
“呵呵,老夫知道了,等哪天海大老爷传讯你,可不要说见过我。”
把朱辉打发走,吴学政乘一顶二人抬小轿,前往应天巡抚衙门去找海瑞,正好碰上他从衙门里出来。
掀开帘子,吴学政喊道:“快落轿!”
二位轿夫刚停下,吴学政慌慌张张就要下轿,一不小心,把轿底踢个洞,一条腿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吴学政拖着一条腿,低头作揖,喊道:“下官拜见海大人!”
海瑞举目观瞧,只见吴学政拿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一身掉色的官服满是补丁,显得非常滑稽。
“吴提学官,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下官前来拜见巡抚大人。”
“呵呵,提学官大人,你真是清廉的楷模!轿子都破成这样了,还没舍得换一顶。”
吴学政连忙作揖,态度非常谦恭。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君子固穷,下官身为江南十府的提学官,自当安贫乐道,请海大人莫要见笑。”
海瑞如同遇到知己,点头赞道:“吴大人真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快坐、快坐上轿子,随我到府上一叙。”
吴学政坐进轿子,这才把腿从轿底拔出来,答道:“海大人,下官可就不客气了。”
来到应天巡抚官邸,吴学政发现,这座曾经辉煌无比的豪宅,如今一切用品、用具,全都换成一堆破烂,更让他吃惊的是,海瑞居然亲自下厨烧火做饭,他也不敢多问,只好过去帮忙。
海瑞笑道:“夫人王氏刚刚过世,本官尚未续弦,既然请提学官大人来家吃饭,就不能劳下人来做,今日尝尝我的手艺。”
吴学政也帮不上太多忙,便帮着烧火,煮一锅白菜豆腐,在大柴锅边上,贴了一圈杂面饼子。
饭做得了,老家人在客厅摆好八仙桌,摆上一筐贴饼子,端上一锅热腾腾的白菜炖豆腐,外加三盘拌凉菜,两只小碗倒满烧酒。
等二人落座,海瑞端起酒碗,讲道:“提学官莫要笑我寒酸,请。”
看见海家的现况,以及他那娴熟的烹饪技术,吴学政算是见识到他的清贫,内心十分震撼,双手举碗齐眉,讲道:“海大人,请!”
二人彼此敬酒,就着咸菜和白菜炖豆腐,吃下两张贴饼子,连喝好几碗豆腐汤,开始切入正题。
“海大人,下官有一世侄,不知所犯何事,今天被传讯到巡抚衙门?”
发现吴学政吃得津津有味,海瑞不禁暗自赞赏,忽然听他问起汤景,立刻板起脸来,气愤地答道:“你这世侄可真有钱!”
吴学政很认真地点点头,接着问道:“海大人,可曾听说过襄武东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