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已经摆好了饭,正懒懒地倚在桌前。沈幸将阿粟放回床榻上后,谢凝脚步沉沉地走了进来。
“夫人,快过来用膳吧,今日有……”
翡翠嗓音清脆地唤着她,却在抬眸的一瞬间愣住了。
她不知道他们站在廊下说了什么,可望着谢凝眸中藏不住的悲凉,她呼吸一紧,惶惑不安地搅着手指。
替阿粟盖上薄被后,沈幸温柔地抚摸着他柔嫩的脸颊,眼底涌动着缕缕温情。
睡梦中的阿粟若有所觉地笑了起来,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他和谢凝之间最紧密的联系,也是这段爱恨纠葛中最宝贵的馈赠。
也许他再大一点,就能跟在自己身后含糊地叫着父亲。他可以教阿粟念书,给他讲为人处事的道理,也能亲自传授他功夫,将他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当然,在谢凝原谅他之前,这一切都只是美好的幻想。路漫漫其修远兮,他必须脚踏实地地走好每一步。
想到此处,他缓缓站起身来,眸光坚定地看向谢凝:“你先用饭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也许离开之前他们还能再见一面,也许明日一早他就能从谢凝口中听到一句关切的祝愿。
谢凝没有回答,只是眸光幽幽地看着他,让人看不透她此刻的思绪。
气氛再次变得尴尬,沈幸苦涩地勾了勾唇,眼底浮起一抹淡淡的忧伤。沉默片刻后,他眼角轻垂,怅然地走了出去。
沈幸离开后,望着床榻上睡得香甜的阿粟,谢凝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楚。
“夫人……”看着谢凝黯然神伤的模样,翡翠心生不忍地说道,“奴婢虽然不知道您和沈先生之间有什么误会,但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清楚的呢?”
听着翡翠语重心长的劝慰,谢凝眸光一闪,眼底划过一丝怅惋:“你不明白……”
“我娘常说,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只要他肯对你们母子好,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
望着翡翠充满疑惑的眼神,谢凝心上一怔,沉默地抿紧了唇。
她并不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就算知道也未必能够感同身受。或许只有玉盏才能真正理解她的选择。
见谢凝沉默不语,翡翠无奈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夫人,奴婢说的这些话你或许不爱听,可世道无情,孤儿寡母总是会受尽委屈。你或许不怕吃苦,可阿粟呢?你有没有为他想过?”
谢凝惊异地看向她,只见她幽幽说道:“这世上的孩子都渴望亲情,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就剥夺他享受父爱的权利。”
见她眸光怔愣地望着自己,翡翠感怀地叹息:“我爹是个好吃懒做的赌鬼,我八岁那年他欠了钱庄的债,被人打得奄奄一息。要债的人天天都来骚扰我娘,那时候我们姐妹几个都巴不得他早些死了,省得拖累全家。可后来他真的死了,我娘搂着我们哭了一夜。”
“我爹出殡后,要债的人又打上门来,家里的叔伯招架不住,就将我们姐妹三个抵给了钱庄,连我娘都被他们卖给了邻村的一个鳏夫。长大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我爹死的那晚我娘会哭得那样伤心了。原来一个家没了男人就真的会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