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韫虽在处理着堤坝缺口的事宜,但心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顾陌那边。见顾陌顺利将孩童抱了下来,心中不觉也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一道巨大的浪花自巨石后席卷而来,还不待周韫唤出一声“当心”,顾陌同那孩童已经被浪花狠狠扑打进洪水之中。
那一瞬间,周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瞧不见的手给狠狠攥住,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只觉得心脏都要骤停。
周韫的神情孟礼自然也瞧见了,当下便紧紧拦住周韫,试图让他清醒:“三皇子,危险,卑职不能让你过去!”
周韫没有说话,狠狠拨开了孟礼,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管不顾地就往顾陌那边冲去。
下一秒,浪花过去,那一棵枯树的树身之上,却出现了一只骨骼分明而又青筋突出的手。
这下,不仅仅是周韫,就连孟礼也是显而易见的欣喜若狂:“三皇子,三皇子妃还活着!三皇子妃还活着!”
那一棵枯树本就干枯,本来承载一个孩童的重量已然够呛,如今又添了一个成年哥儿,不堪重负之下,便被连根拔起了。
顾陌死死抱住那棵枯树不肯撒手,将适才护在怀里的孩童横坐在枯树之上,自己双手紧紧扒着枯树,任凭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洪水之中。而洪水一阵汹涌,一阵和缓,适才刚汹涌过,眼下不过是些轻微的浪花。
故而直到周韫渐渐地靠近顾陌的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再出乱子。
一上了岸,周韫就紧紧地将顾陌揽在自己的怀里,将头埋进顾陌的颈弯之处,好似在确认自己怀里的人是真真切切地还在,是还活着的。
顾陌刚才在冷水中浸泡了近半个时辰,此刻冻得全身哆嗦,周韫的气息太过灼热,不由一阵不适,双手便推拒着,口中也拒绝道:“烦请三皇子松开。”
闻言,周韫的神色不免有些黯淡。
孟礼忙上前打圆场道:“三皇子,卑职适才寻了一位大夫,来替您重新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三皇子妃浸泡在水中那么许久,卑职认为也要大夫诊治一下为宜。”
周韫微微颔首,却是说道:“给他先瞧瞧吧,有劳大夫了。”
头发花白的大夫连声说:“不敢不敢,这是老夫应该做的。”一边说着,一边给顾陌诊脉。众人都以为只是受了些风寒,不曾想老大夫诊着诊着,脸色竟渐渐凝重。
众人一瞧,心里俱是“咯噔”一声,反倒是顾陌神色镇定:“大夫,可是我身体有什么问题?”
大夫神色有些犹豫,瞧了瞧顾陌,又瞧了瞧周韫,似是在斟酌该如何说,又该怎么说一般。
顾陌瞧着那大夫,神情一如往常:“大夫但说无妨。”心中却也暗暗困惑:他记得原著里的顾陌身体是无恙的,即便是后来被打入了冷宫,也都活了许久,怎么换他过来,倒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一样?
听了顾陌这般说,又见周韫暗暗对他点了点头,老大夫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道:“三皇子妃适才在这浑水中浸泡时间过久,且这洪水又太过冰冷,怕是、怕是以后难有子嗣。”
说到此处,老大夫忍不住又用同情的眼光瞧了瞧顾陌,谁人不知,莫说是皇室中人,便是寻常的人家,最为看重的也是当今主母的生育能力,若是三皇子们今后都难有子嗣,只怕这个正妃的位置终究是坐不安稳的。
想了想,老大夫又于心不忍地补了一句:“不过,老夫医术浅薄,若是去京城,只怕会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与老夫有不同的判定。”
就在此刻,那孩童的父母也听闻了消息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不曾想一过来便听见了如此噩耗。他们孩子的救命恩人就为了救他孩子一命,终生再难育有子嗣。
当下那孩童的父母便跪了下去,涕泗横流,跪着不停地给顾陌磕头:“三皇子妃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今生愿做牛做马,为三皇子妃肝脑涂地。”
在众人的担忧的目光之中,顾陌缓缓起身,神色镇定,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夫妻二人:“能救下他,乃是我与他有缘,不必记挂,也无须做牛做马,只须将这孩子好好养大便可以了。至于子嗣,能育有子嗣,我是顾陌;不能育有子嗣,我仍是顾陌。”
若是在京城,顾陌此番话说出来定会让人觉得狂妄;但在此时此刻,旁人却只觉得他周身的风采与傲骨,无端引人心折。
周韫亦站到顾陌的身边,理了理顾陌的头发:“无碍。能育有子嗣,你是我的皇妃;不能育有子嗣,皇妃亦是只有你。”
顾陌淡淡瞥了一眼周韫,没有作声,却显然是不信的。
那丈夫刚被顾陌扶起来,下一刻便又连连行礼:“三皇子妃对我杜家的恩德,我杜家没齿难忘。定会让我夫人日日烧香拜佛,求保佑三皇子妃一生顺遂平安。”
这丈夫适才所说的某一句话却是无意中把顾陌的思路给打开了:“适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就是最后一句。”
那丈夫虽不明所以,但恩人有要求了,自然也就照办:“定让我夫人日日烧香拜佛,求保佑三皇子妃一生顺遂平安。”
“对,就是这句。”顾陌回转过头,望向周韫,眼眸极亮,“陌想到办法了,追回赈灾银两的办法!”
孟礼诧异地挑了挑眉,心中暗道:莫不是烧香拜佛?不曾想三皇子妃瞧起来这般睿智之人,竟也相信这些?
周韫也不知道顾陌所说的办法具体指什么,但是光是瞧着顾陌神采奕奕的模样,便觉得心情也无端好了几分,当下便不无宠溺地笑了笑:“好,进去说。”
说罢,一行人便回了营帐商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