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玻璃制的圆形大水箱注满了碧蓝的海水,泛着淡淡的、叫我熟悉的味道。
我的手臂勒着她的鱼尾,就像是她身上的另一张网。人鱼小姐那形似女人的胸部高高耸起,脊骨在我的手臂内侧上弯成了一张弓,冰冷且坚硬。
她很轻,如同肥皂泡般的表层五彩缤纷,内里却是空气。
我没问她是否会变成泡沫这种傻兮兮的蠢话,因为她流出的血水早已浸透了我的袖口,闻着和剖开金枪鱼一样——摸着也像,我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拇指。
人鱼的皮肤比人类敏感的多,人鱼小姐被我那一下的唐突弄得瑟瑟发颤,用鼻腔发出细细的呜呜声。她们能靠着下半身的鱼尾来测试海水的深度和预测风暴——它们总会于雨暴来临之时潜伏在大海中静静等待,然后好得到那些可怜人的遗物。在航海的人民口中,拾荒者成了呼风唤雨的怪兽,觊觎最富裕的船,之后让其沉眠海底。
我把她抱进透明的水箱里,血迹满满的尾巴染红了人鱼身边的一块区域,她带着网沉到最下面,她卷曲的发丝在水底散开,轻轻柔柔的,看起来美极了。
拔出腰间的匕首,“人鱼小姐,让我把你从这网里救出来啊,你可别乱动。”那本来只是装修用的,想不到还有用来解救人鱼的一天——我拿着它探进水里,刀刃撩起轻微涟漪。
水箱虽然大,也够浅,整个小臂和手肘浸泡在里面便碰到了人鱼小姐。
我屏住呼吸,没有什么事比此刻更能让我小心翼翼、全神贯注。
刀刃卡在网上,听到一声sh(好吧,其实根本没有用耳朵听到),通过手指悉心编织的捕鱼道具应声而开。
我把白刃移到了人鱼小姐的手臂那,踌躇了片刻,还是觉得让她的肢体重获自由才是正确的选择。
“——噗通”
人鱼小姐惊叫的时间都不给我,咸涩的海水突然涌入我的鼻腔和眼睛,刺的它们当机立断的决定给我这主人施压。我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现在的情况,哪怕是一眼。
吝啬的雌性人鱼
她完全自网中脱离,要是我能看一眼,就会发现她碧蓝色的尾巴恢复了美貌,原本的糜烂伤口竟然愈合起来。
我开始头晕,耳朵嗡嗡直响,人鱼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我在她眼里肯定分外纤细的脖子,她像是在告诉我:我比你强壮,现在没了限制,你可比网里的我还要可怜。
我想我的脸已经胀成了紫红色,就跟喝高的白种人一样——
想不到我一世英名就要在一条怪兽手中结束生命了,这么想着,我放弃了抵抗。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我的嘴唇上,然后空气重新回到了我的肺里。
大口地喘着气,急忙撩起眼皮,劫后余生的滋味真叫人遭不住,我几乎是贪婪地望着这个世界——睁眼闭眼天天看的世界。
“对不起。”人鱼小姐抱着我的腰,她满脸愧疚。
确实该愧疚!
“你要杀了我吗?!”姚朵掰开人鱼小姐的手,跨出了差点成为自己坟墓的水箱。
“对不起。”人鱼小姐碧蓝色手掌抓着水箱的边沿。姚朵摔门而出——要是她能冷静下来,一定会欣赏人鱼小姐的可爱动作。
夜半三更,耐不住心痒的我再次打开了隔离了人鱼小姐的木门。
我本该气炸了肺,但人鱼小姐最后救了我,说明对方还不算坏的彻底。
人鱼小姐看到了我,我也同样看到了扒着水箱的边缘的她,那浅棕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我这边,下垂的眼尾成功让我的心发软。
“你好,我叫苏雀,我想和你说对不起。”人鱼小姐聋拉的耳翅让那看起来十分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