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很难吗?”陆梓舟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强自压抑的恨与悔,“从前有一个怀了孕的女人,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满世界地流浪逃亡,就为了躲避一场灭顶的追杀。”
恨自己无能,悔当初没能保护好她。
“你知道顾逍吗?”陆梓舟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怀恋,“他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在身边,但是他的母亲却是非常非常爱他的。”
“有些人,很爱很爱你,但是注定不能陪伴你到人生的终点,他们只能在你的生命里路过,或悄无声息,或浓墨重彩,但是面对他们离开的背影,你不必难过,不必追忆。”
他自顾自地开口,絮絮叨叨,随意说着任何关于余薇安的故事,哪怕只是一件小小的事,对于陆梓舟来说,也能讲成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故事。
他给她最美好的祝福,给她最美好的珍爱。
陆梓舟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最终双臂撑在余薇安的身侧,语气低沉轻唤地说道,“你会好起来的,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啪嗒”一声,又是一个响指,好像瞬间就把余薇安从另一扇门中拉了回来一样。
陆梓舟重新把那只白手套戴回到手上,扶着余薇安躺回到床上,动作轻柔地为她盖好被子,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你可以醒来了。”
抬手看了眼时间,十九分钟三十五秒。
不能再耽搁了,过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下一秒顾南宸就会发现他面前的监控视频是被动过手脚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陆梓舟倒不是怕他,但是顾南宸的性格执拗,作风强硬,尤其是在坚定地认为余薇安和苏辛夷就是同一个人之后,他对于苏辛夷过去的事情就非常好奇。
而陆梓舟很清楚,自己身上有太多太多关于苏辛夷的秘密,那些东西是顾南宸一直都很想知道的,但是他却不能让对方知道。
陆梓舟迈开步子,便离开了——即便他非常想要在她的身边多留一会儿,把握着难得的,可以和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机会,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
佛罗伦萨传来的最新消息,他通过斯维尔安插在老卡尔斯手下的那个人,已经被处决了。
可见卡尔斯·菲戈尔已经连最表面的和平都不想维持了,所以很显然,眼前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原本在这样的时刻,他是不应该冒这么大的险亲自来见余薇安的——在他意图往老卡尔斯的身边安插人手的时候,老卡尔斯此时也一定正在密切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老卡尔斯对于最后一枚还流落在世界上其他角落的“沉思者”芯片势在必得,而他当年又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将老卡尔斯拉下马,就为了救出唯一一个可能知道“沉思者”芯片下落的人救出来,老卡尔斯对苏辛夷的关注难免会更多。
但是所有这些顾虑,都抵不过在知道余薇安遭受了这样大的变故后在心头忽然燃起的心疼。
这一次她所承受的痛苦,至少是心理上的煎熬,未必会比那两个月的折磨来得轻松,所以陆梓舟不忍心。
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在无望的痛苦和绝望中沉沦,所以他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再来对余薇安进行一次催眠,希望可以重新压制住她作为苏辛夷时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希望可以开解此时劫后余生的她。
所以他甘愿冒了这么大的险,也要和她见上一面。
陆梓舟倒是希望,这一次顾南宸可以将余薇安保护得滴水不漏,不会让老卡尔斯再有一次可以伤害到她的机会。
脚步声响起,余薇安的病房被留在了原地,而陆梓舟的身影则越走越远。
五分钟后,病房里所有的空气都冷却了,就连另一个人存在过的气息都已经渐渐散去,而顾南宸还在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记录凝神细看。
然而下一秒,他却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落在刚刚已经以同样的弧度晃动过两次的窗帘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三次的时间间隔都是相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