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柳雅的紧张,顾然熟视无睹。他无情的说道:“假倒是不假,不过以螺口烫金脱落的痕迹,以及上面佛像的姿态来判断,应该不是16世纪的,更像是上世纪的,所以这个起拍价有点高了。”这个法螺已经不止是工艺品了,也可以说是一尊佛器,也就附上了宗教意义以及更丰富的文化价值。柳雅松了一口气,“不是假的就好,你一次性说吧,后面的几件没有大问题了吧?我这心脏可受不了。”这也是廖备的心声。他也要受不了了。这些物件都是自己经手过的,目前已经有两件自己走眼了,算是一个不小的失误率了。“当然有。”顾然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石子假山摆件的前面。假山的长度大概有18厘米,最高处10厘米,天然黄褐色的色泽。山体嶙峋,层峦叠嶂,其中细节颇多,比如蜿蜒的高低错落,细小的洞壁雕琢,高度不一体现出的光滑度不一。整个假山都是由一体的玛瑙雕琢而成的,因为巧夺天工的工艺,让色差在不同阶段都呈现了出来,所以显得浑然天成。最下方,是一个嵌套在一起的梨花木托盘,表面涂上了大气的亮黑色,显得很有质感。柳雅真紧张了一下。廖备不服了,问道:“这又有什么问题?从石料,再到托盘,我没看出来任何问题。”“嗯,从表面确实很难看出来什么。”“……”廖备满脑的问号,你小子不也是隔着玻璃看的吗?“虽然它看起来很像是玛瑙,但确实是假的。这点从纹理和颜色、水线都不容易看出来,只能说造假的水平太高了。不过嵌套的梨花木确实是真的。”廖备被逗乐了,反驳道:“那你倒是说说哪里假啊,你这真的不能说服我。”“呵呵,耍嘴皮子当然是不行的。”顾然打开了玻璃柜门,把它从里面取了出来,对柳雅说:“能找一台显微镜来吗?”“显微镜?行吧,你等我两分钟,我去取来。”柳雅很不解,但没有多问。她发现,顾然说的越多自己越迷茫,还不如最后看结果。显微镜这玩意在鉴宝的时候也是用的,只不过使用的次数和场合实在太稀少了。对于廖备这样传统一点的鉴宝专家就是如此。以他们的眼力和经验,一件物件如果是假的,还真的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睛,这是纯粹的实力带来的自信,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笨重又复杂地东西。廖备表情古怪的看着顾然问:“你刚刚不是隔着玻璃看的吗?你眼睛聚焦的倍率还能和显微镜一样啊?”邪门。太他妈邪门了。这个问题,顾然也找好了说辞,解释道:“我的眼睛当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我有一种特殊的方式能看出问题,只不过这种方法不能外传,只好让你们用显微镜来证实了。”“……”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廖备就算感觉不对劲,也没法说什么。不一会儿,柳雅把显微镜取了过来,放在桌子上问道:“说吧,怎么看?让我跑一趟,不给一个满意的说法,我可不放过你。”顾然笑着:“你自己看不就好了,这个玛瑙表面的雕工太多了,所以就遮掩了很多细节,用放大镜也看不出什么。但显微镜可以观察到更细微的特征,比如人工痕迹才有的呆板纹理、排列整齐的气泡,这些都不是自然形成的证据。”柳雅是会操作显微镜的,她把镜头对准假山,然后慢慢放大聚焦的倍率,等看清之后,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呼。“让我也看看。”廖备已经等不及了,催促了一声。这东西看过之后,就没那么稀奇了,柳雅毫不依恋的让给了廖备。廖备的手撑着桌面,眯着一只眼睛贴上了目镜,果然看到了如顾然所说的,排列整齐的气泡,以及非常呆板的纹理。这种东西,几乎就是一眼假了。只是工艺太牛了,在雕刻的配合下,居然用显微镜才能看出来。顾然说:“如果你还是不信,可以用刀片刮下来一点送去化验。”“不用了……果然是青出于蓝啊,我服了。”廖备苦笑了一番,又对柳雅苦笑了一下,“确实是我打眼了。”柳雅倒是没怪他,说道:“这不能怪你,假的东西做到极致那就是真的了,恐怕除了仿制者和顾然,几乎不可能有人会想到这么刁钻的辨假方式。”“还有吗?”她看向顾然问。“就剩之前和你说过的那幅一眼假的画,就不赘述了,别的就没什么大毛病了。”“嗯。”柳雅像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廖备又懵逼了,“那个,顾先生……那幅画一眼假啊?”他的脸都快憋红了。怎么又是一眼假啊!之前的清宫扇子一眼假我认了!怎么又有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啊?顾然指着陈深文送来的那副画,说道:“喏,就这个。”“居然是这个?”廖备心中好受了一些,说道:“这幅画我记得是和你一起的朋友拿来的吧,你知道它的来历?”你朋友的东西是假的,你当然说一眼假了,总不能是我又眼拙吧?“这倒是不知道,就是上面文征明、和项元汴的印章是假的,其它的部分我就没细看了,印章都是假的,画即便是真的,那也几乎没什么价值了吧?”在这类书画作品上,有名气的人会用自己的印章盖上去,以证明它的真实性。然而,现在两枚名人的假印章,简直是让人贻笑大方。就算这画是真的,那也是两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更何况,这画本身也是假的。廖备听后,快步走到画前,观察着那两枚印章。心中很是无奈。这小子鉴宝的方式,有点偏小众啊?古人的印章样式是不一样的,记忆力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全记住?还有张问陶的字迹,是一般人一眼就能看出真假的吗?如果说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