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孟曾,面对现在的局面,你有什么良策?”
月谣没料到和曦竟然会问这个问题,这和她的冤情毫不相干。她跪在地上沉默很久,营帐里静悄悄的,何山还以为她被难住了,然而过了很久之后,她忽然道:“幽都城和多首城联军镇守丰都镇,陈兵十万,实力强劲,而王师锐气已挫,所以不能正面交锋。首要任务,不是如何攻下丰都镇,而是瓦解幽都城和多首城的连盟。”
“哦……如何瓦解?”
月谣道:“可领陛下随军带来的五千士卒,即刻出发,沿滨水东行,自丰都镇东百里之地登岸,绕道丰都镇南门。与此同时,王师每日分四班,每班一至两万人,不分昼夜地游击丰都镇,不以杀敌多寡为首任,只为牵制和吸引敌军注意力,消磨他们的精力,若他们出兵少,则与之短兵交接,若是他们出兵多过我方,则立刻撤兵。这样,丰都镇的守卫军就会将兵力集中在北门,这时新兵到达丰都镇南门,由于南门防守薄弱,应该可以很快攻下。与此同时王师全线陈兵北门,高喊多首城已降,并且已将南门拱手让出,一开始幽都城未必相信,但是南门若破,他们必生嫌隙,或许不用等王师出兵,自己就内乱了。届时南北夹击,丰都镇唾手可得。”
话音一落,就觉得这样结束似乎有些唐突,于是又加了句:“小人从未领军作战,若有不妥之处,万望陛下恕罪。”
何山听之后,内心十分震惊,幸好在黑夜里,他的表情并不能让谁看见。
月谣不知自己答得如何,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然而和曦一个字也没有说,静默了片刻之后站了起来,只淡淡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吧。”
黑夜中脚步声清晰地传入月谣的耳朵,她顺着脚步声,将身子伏得更低。和曦在她面前顿了一下足,似乎在看她,但那只是一瞬间,短得就好像错觉,紧接着他就走了。直到帘帐之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月谣才从地上起来,她将耳朵贴着帘帐听了一会儿,这才敢悄悄掀开一条缝看外面,然而外面除了跳动的火光和来去巡逻的士兵,早就没了和曦的影子。
她皱眉想了一会儿,费解地放下了帘子去点灯。
这里是她和兰茵的营地,自从她出事之后,兰茵也失踪了,齐鹭悄悄给她带过话,说是兰茵就在他那里。因吃不准孟曾会对兰茵怎么样,所以并不敢放她回来。月谣叹了一口气,轻抚那床冰冷的被子,默默地躺了上去……
第二日一早,她刚刚起床穿好衣服,外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眼熟的士兵快步跑到门口,朗声问了句月谣可在。
“在!”
月谣扎好带子快步出门,只见那小兵满脸通红,王师大营并不大,他却满头大汗,“陛下有旨,召你觐见,快随我来!”
月谣忙跟着他走,然而走了没几步就被齐鹭拦下,那小兵刚要说话,齐鹭便塞了一大锭银子到他手里,低声说:“就几句话的时间,劳烦通融!”
那小兵见周围没有其他的士卒,半推半就地就默许了。
齐鹭拉着月谣走到一旁,快速地说:“昨夜里孟曾自尽了。”
短短几个字入耳,月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时,眼睛倏地就睁大了:“什么?”
“是今早他的亲卫去叫他的时候发现的,引颈自戮的,身旁还有一封染血的认罪书。你昨日所有的指控他全都认了!”
“怎会如此?”昨日他还巧舌如簧为自己开脱。
齐鹭低声说:“你要小心……”他顿了一下,“天子。”齐鹭说完就快步走了,留下月谣一人在风中百思不解,那小兵见齐鹭走了,快步过来催促她。
和曦是在孟曾营帐内召见的月谣,一同来的还有燕离,由于他现在毒伤都没好,和曦还好心地让两个士卒搀扶着他。
孟曾的尸体仍旧保持着引颈自戮的模样,血溅了一地,已经干涸了,那封血书就在和曦的手里。
“你看看吧。”和曦随手一丢,那封血书正好落在月谣脚边。
月谣见过一次孟曾的手书,这上面确实是孟曾的字迹,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和曦的声音在她头顶冷酷地传来,“看仔细了,若是有漏的,不要瞒着,全都说出来。”
月谣越是看到后面,手越是颤抖。孟曾手书里招认的不仅有蓄意陷害月谣,导致王师失利。还有开战之前,在明知女兵营不合适作为先锋、并且敌军很可能埋伏在滨水对岸的情况,仍旧派女兵营渡河,导致全部被俘。
她不认为孟曾会自己主动招认,那样一个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除非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迫不得已自杀,或是干脆有人杀了他,伪造了这封手书。
她想到了来之前齐鹭最后的那句话——小心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