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安全地渡河是横梗在孟曾面前的首要问题。
他和夏仁义等四个师帅连夜商讨之后,一致决定让女兵营先做先锋去偷袭,以打探敌军虚实。第二日凌晨,天还不亮,整个王师悄悄准备好了渡河的船只,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一点儿火光也不举,打算趁着幽都城守卫最困乏时举起进攻。
陈媚巧跟在月谣身后,看着所有女兵都井然有序地上船,腿肚子忍不住地打颤,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死死抓着月谣手臂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恐惧。
每十人一船,轮到月谣时刚好是十个人,陈媚巧被迫与月谣分开,这让她有些崩溃,但眼下是进攻前夕,她只能选择死死抿住嘴巴。
船只在湍急的河流中艰难地横向穿越大河,月谣沉默地和同伴们坐着,忽然听到不远处隐隐绰绰地传来动静,细细一听,似乎有船只翻了。她心里涌起不安的预感,心说莫不是巧儿?但作为偷袭的先锋,无论发生什么事,隐匿踪迹是首要重任。
因此虽然心中有疑虑,但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了船中央。
前方已经有船只靠岸了,月谣所在船只也即将可以靠岸,然而就在这个本该天地都沉睡的寂静时刻,整条滨水沿岸突然火光大盛,沿着岸边像一条巨龙一样铺展开去,刚刚登岸的女兵们当即没有反抗能力地就被俘了。
岸边情况有变,水中的船只一下子就乱了。只见黑暗中乱箭就像雨点一样从岸那边射过来,还在水中慌乱地乱窜的女兵纷纷中箭,此起彼伏的落水声、飞箭声以及箭尖没入身体的闷声像幽灵使者的召唤一样吓得剩下的人魂不附体。
月谣虽然猜测对方会设伏,但真的发生时,还是难掩震惊之色,以她的能力,就此跳入水中或者提气飞回滨水对岸是没问题的,可是眼下乱作一团,陈媚巧所在船只不知在哪里,她要是就此跑了,陈媚巧必死无疑。
手臂忽然被人死死地抓住,她抬起头,只见是和她同船的同伴——脸上写满了惊惧之色,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支流箭便从她的身后没入了她的喉咙,锋利的箭尖当场就射穿了她的皮肉,离月谣仅有三寸,随后整个人歪倒,噗通一声掉入水面。
空气中传来无数流箭破空的声音,月谣身形一动,一支流箭便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稳稳地钉入船尾,尾部的羽毛甚至嗡嗡地颤动着。
整个滨水一下子成了困住女兵们的死亡牢笼……
孟曾就在河对岸观察渡河情况,看到这个情景,脸上竟然没有惊诧之色,反倒有几分意料之中。
要想袭击幽都城,就必须要过滨水,所以幽都城一定会在滨水河岸设伏,他假意骄兵轻敌,一来可以将女兵营亲手送入虎口,更重要的是可以让幽都城的守军放松警惕,为西面绕道上游的太华城援军顺利地渡河。
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夏仁义一身盔甲寒光凛凛地大步过来,道:“将军,一切妥当了。”
孟曾点了点头,此时河对岸的伏兵已经完全暴露出来,整个女兵营死的死,俘的俘,没有一个活着逃回来。幽都城守军本以为后续还会有援军,没想到孟曾始终按兵不动,忍不住暗骂王师也不过是个孬种,不仅派女人来上战场,一遇袭竟然连救也不救,于是满载胜果凯旋。
其实在此时,若是已经渡河的太华城友军能从伏兵的侧后方发起突袭,同时王师剩下的兵力全速渡河,那么别说这一支小小的伏兵,就是幽都城也未必不能拿下。但孟曾没有那么做,他要的是女兵营彻底没有能救回来的可能后,再发起进攻。
所有的事全都按着他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发生了,孟曾心情大好,双手在腰上一插,大步回了营地。
女兵营一共两千人,千里奔袭的途中病死累死近两百人,在滨水被射杀的将近一千五百有余,剩下的两百多人全都被俘,所有人被捆成麻花一样,被拘在一个大一点儿的营帐内。月谣一路上不断地偷偷观察被俘的人,却只看到了兰茵,并没有看到陈媚巧,当时心就咯噔了一下。但她仍不死心,或许是巧儿没有被俘,又或许是她激灵,跳水跑了。然而在听到身旁有人害怕地抱怨时,才知道先前那艘翻了的小船,竟然就是巧儿所在的。
“你说什么?你确定吗?”
“那艘船就在我旁边,说翻就翻了。所有人都被冲走了……呜呜,还不如让我的船也翻了呢,我会水……总好过在这儿……爹,娘……!呜呜”
那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惹来外边守卫一声厉喝。
“哭什么哭!再哭宰了你!”吓得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
外边天已经完全亮了,大部分的人经过连日的奔波和黎明时分的变故,虽然精神紧绷,但也眯着眼稍稍地打起了盹,月谣虽然疲惫,但没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