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一洗好碗后,也凑了过来,他倚靠在沙发的另一侧,说起了上午出庭的一桩离婚案。
有一对当年白手起家、现在拥有六千万资产的夫妻,为了离婚财产分割,双方都想方设法提前转移资产。为了让对方成为过错方,最大程度地放弃财产的争夺,女方长期跟踪男方,试图挖掘第三者。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男方苦于女方没有第三者,不惜给女方介绍“男友”,并引诱女方就范。女方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接受了“男友”的猛烈追求,掉进男方设计的温柔陷阱。原来这个“男友”是男方花十万元雇佣的“卧底”,任务就是拿到女方出轨的证据。
然而案情最大的看点还不仅于此。在卧底男友拍到自己与女方的床照时,他并没有交给男方,而是和女方展开了谈判,条件是女方拿一百万换照片,否则他会将照片交给男方,这样女方就会失去三千万的财产争夺权。
女方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他一百万,但是他留了底片,想再要五十万。女方不堪其扰,怕他无止境地敲诈下去,于是将这件事抖了出来。
“哇塞!简直就是悬疑大片啊!”祝三元听得很入神,来了兴致,“原来做律师这么有意思!”
“只是情节听起来吸引人,不过你身在其中,看他们算计彼此,心情还是无法轻松起来的。”梁健一一改往日的不正经,此刻的他优雅深沉。
“那后来呢?”祝三元问。
“后来他们夫妻二人都开始醒悟,虽然感情不在了,但患难与共的亲情还在,财产平分。”梁健一说。
“嗯,大概人都是折腾累了,才会明白。”祝三元挪动了一下发麻的右臂,换了个姿势。
“好些了吗?”梁健一的语气里透着极其稀少的温存。
祝三元点头,这么有趣的故事,让她暂时忘记了疼痛。
“你不是很忙的吗?整天对着手提敲啊敲的,今天怎么有空在这闲扯?”
梁健一熟悉的表情又回来了,“我是看你太傻,义务给你普法。”
“不会吧?我一枚单身狗,培训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祝三元显然还记得上次的仇。
“也是,的确高估了你,我应该给你指导一下怎么做才像个女人。”梁健一一副认真反省的样子。
祝三元的肚子又开始阵痛起来,她弓着腰痛苦地说:“你要是能让我变成男的,我做牛做马也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梁健一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祝三元的嘴边,“我没那个本事,只好给你做牛做马了。”
这了一会儿,祝三元感觉好些了,眼睛转了转,问道:“你整天打离婚官司,是不是对结婚这件事已经没感觉了?”
梁健一想了想,又看着祝三元瞪得像灯泡一样的眼睛,竟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我工作时从来不胡思乱想。”
祝三元追问:“你的前女友是什么样的妞?”
梁健一意外地看了看她,“你怎么确定我有前女友的?”
祝三元歪着脑袋笑了笑,“第一,你现在一定没有女友,否则就是为了避嫌,你也不会跟我同住的。第二,你这么毒舌,肯定是受过什么强烈的刺激,所以我猜,你一定是被女友给甩了。”
梁健一闻言,目不转睛地盯着祝三元,不发一言。
祝三元又不知死活地问:“怎么样,我聪明吧?”
梁健一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幅雕像。
祝三元用手在他眼前划了两下,“怎么了,你?”
梁健一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继而勉强笑了笑,沉声说:“你猜对了。”
祝三元眨了眨眼,看着他反常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到他的伤心事了,于是连忙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说话一向有口无心。”
“没关系,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梁健一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她回了北京。”
“为什么没随她一起去?”祝三元把手支在腮边。
梁健一看向阳台外面的天空,用片刻的沉默轮空了这个问题,半晌他又开口,“后来,我和朋友一起成立律所,不过很可惜,散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暗潮涌动。
“对了,你家在本市,为什么不回家住?”祝三元想起了梁健一身份证上的地址。
梁健一停顿了一会儿,脸上升起一丝落寞,“我没有家,他们离婚很多年了。”声音也苍凉。
哦,原来他是个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