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不知道是体贴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也从来不问秦淮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增加,偶尔顾非也会说起山下的情况,比如山下各国交战,百姓困苦,比如昨天琴上的一根弦坏了,今天换了另一把。
顾非从不介意秦淮不开口,他像是对待一个正常人一样对待秦淮,哪怕秦淮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正常人。
后来秦淮偶尔也会拿出茶具,请顾非喝茶,不知是什么茶叶,或者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叶片,秦淮递给他,他就喝了。
然后有一日青年没有来,秦淮从朝阳升起等到夕阳落下,再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如此过了一天又一天。
等到第七天,青年再次出现,这一次他的样子更加惨,过分消瘦的身体衬得那双眼睛更亮。
看到秦淮,他惊喜的道,“你还在?”因为秦淮从来不开口说话,直到现在顾非也不知道秦淮的名字。
秦淮点头,不知怎么掏出一套茶具,泡茶。
这一天青年没有弹琴,他笑盈盈的看着秦淮,说起山下的事情,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东家丢了一只鸡,西家的粮食产量少了,秦淮安静的听着,顾非说起这些依然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窘迫,好像他说的不是山野小民的事情,而是庙堂贵族。
“其实顾非是我的字,我的名字叫秦泽。”顾非这一次走的时候,郑重的说。
目送顾非离开,秦淮第一次开口,清冷好听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秦泽。”
第二天秦泽来的时候,秦淮在他准备弹琴的时候,第一次在秦泽面前开口,“淮。”
他是淮山之神,山名就是他的名,他的名就是山名。
在山下听了几次人类的语言后,秦淮终于能够说话,虽然他的语调有些奇怪,说出的音却没有错。
秦泽看了秦淮好一会,才笑着道,“阿淮。”
秦淮淡淡的看向他,秦泽无奈好奇道,“阿淮没有姓氏吗?”
秦淮摇头,他的姓就是名,只是一个让人称呼的代号罢了,从来没有在意过。
“既然如此,阿淮就和我一个姓好不好,就叫秦淮。”秦泽微笑,声音温柔,“秦淮,秦泽这样我们好像更亲近了一些呢。”
秦淮没说好或者不好,秦泽也没有再说。
这一天秦泽下山的时间有点晚,秦淮在他身后,默默的送他到山脚下,拒绝了秦泽的邀请,回到了山上的草厅。
之后数日,秦泽除了弹琴又多了一件事情,教秦淮认字。
谁都没有想到,俊秀精致的少年竟然不识得字。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秦泽这天离开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对秦淮道,“我明日起可能不会再来弹琴了,你不要再在这里等了。”
“为何?”秦淮望向他,眼中有着不解,秦泽沉默,这一刻他与之前那个温润儒雅的公子形象一点不附和,盯着秦淮的眼睛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海面,种种情绪在眼底一层层被淹没,最后留下的只有看似平静的微笑。
“阿淮,以后你会忘记秦泽这个人吗?”他突然上前几步,走到秦淮面前,笑着问。
“一年,十年,百年,亦或者千年后,你会……?”秦泽后面的话几不可闻,还未传出就被风吹散。
而不是普通人的秦淮听得清楚,这个人说的是你会始终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爱你吗?
秦淮没有回答,秦泽没有再问,他笑着摇摇手,对秦淮道,“早点休息,琴我就不送你了,就当让你想我的方式,听到琴声就会想起我吧。”
秦泽进行渐远,“不会。”不算轻也不算重的声音从秦淮口中说出,草木之间,秦泽的脚步好像顿了顿,又像是错觉。
秦淮的不会就是回答他前一个问题,也是回答后一个,他的时间太过漫长,而秦泽不过是这漫长时间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秦淮不会花费时间力气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