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的四年时间里,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他,虽然隔着电视屏幕,隔着40076公里的距离。
“这是什么时候的比赛?”陆佳宁问,声音里有一丝尽量掩饰的心虚。
“应该是三个月前的吧,刚刚是重播。”
原来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淡淡的情绪似乎变成了丝丝缕缕缠绕的雾气,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她如幕布遮眼,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们明明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他却硬是甩开她三个月的时间,独自走在前面。她就算一直追逐,也总是会落下一截。这让她有了一股既气闷又无可奈何的感觉,仿佛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处一个节奏点上了。
“你对这支球队很了解?”陆佳宁继续心虚地套话,“你说刚刚那人叫······徐翔,中国人?”
“还说你不感兴趣,我看你明明就感兴趣的很嘛!”沈小艺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看在你终于对体育有点兴趣了,姐姐今天就给你科普一下!那支球队叫,近几年势头很猛。至于徐翔么,他刚进三年多,不过在球队里表现很不错。三年前刚开始打比赛的时候,他在国内很是火了一阵子,当时我们都还在上大学呢!那时候,我身边的同学,不论男女,每天都会讨论他,毕竟是咱们自己人嘛!再加上年轻,长得又帅,我身边好多女同学都在花痴他!”
陆佳宁对后面的话很是赞同,因为当时她周围的人确实都在热烈地谈论徐翔这个名字,而且由于有校友这层关系,情况比起沈小艺的学校必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当时在干吗呢?好像一直是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中度过的。稍微熟悉一点的朋友都知道她和徐翔的那段过往,于是她每天就像过街老鼠一样被认识的人在他们自以为她看不见的地方对她指手画脚,而她却只能忍气吞声,违心地视而不见。
他们谈论的内容,陆佳宁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男生还好一点,女生本身就是八卦的制造者和传播者,而且八卦内容一般也不会太正经。在徐翔风靡大半个中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佳宁每逢出门都是低着头走路的,而且速度快得像一阵风。生怕一慢下来,就会听见身边的人在悄声议论:“看,那个女生就是被徐翔抛弃的前女友!”
江晓体贴地配合着她的速度整整一学期,结果在期末的体育考试中,她的八百米终于首次突破了及格线。
她记得江晓曾在某次一起逛街的时候不无心疼地挖苦过她,当时她说:“陆佳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你以为人人都认识你,人人都不厌其烦地讨论你呢!拜托,风靡咱们校园的是徐翔不是你,你干吗成天低着脑袋脚下生风地跟个老鼠似的啊?你当你自己这样多低调呢!”
要在平时,她绝对乐此不疲地回敬几句话过去,但当时她却沉默了很久,心里茫茫然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该想些什么。诚然,如江晓所言,她的交际圈本来就小,偌大一个校园里,除去同班同学,认识她的人用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可明明她心里很清楚,走在外面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低下头去,用江晓后来的一句话说就是:跟小鸡啄米似的,走一步,下巴颏就点一下胸口,本来就不大的胸部一下子更小了。
她知道这是好友别扭的关心。江晓和她不一样,她要关心起一个人来,是从来不用嘴说的,只会用积极的行动去表示。所以尽管嘴里唉声叹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迁就着她。
后来的无数个夜晚,陆佳宁曾仔仔细细地考虑过江晓的话。某一天晚上她像是突然顿悟一般——也许一开始她并没觉得徐翔成名与她有什么干系,但周围的朋友却都在她身上打上了徐翔的标签,而且备注是“被弃”。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当初那些不怀好意地在暗处窥视着她的人,都渐渐回归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忙着学习,忙着考研,忙着找工作,他们早已忘记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而当初被迫接受的当事人却不能像他们那样继续过着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只要还在那个熟悉的环境中,还包围在那群清楚她过往的人群里,她就永远都不能平平静静地做自己。所以,大学一毕业,她就主动向杂志社请缨,一个人跑来了人生地不熟的a城。
“现在他在里也算是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沈小艺摆出一副专家的模样继续说,成功拉回了陆佳宁飘远的思绪,“不过前段时间我上msn的时候跟球迷俱乐部里的朋友聊天,有一个一直很喜欢的朋友跟我说,徐翔前段时间好像受伤了,听说伤到了膝盖还是什么地方,据说还挺严重的。消息不知道真假,不过最近的比赛确实没怎么看见他。”
陆佳宁心里“咯噔”一下,就像一个小小的瓷质玩偶被不小心碰倒在了大理石桌面上,声音不大却很清脆,仿佛响在她耳朵边一样。
沈小艺说完便低下头专心吃饭了。陆佳宁看着面前那个有着一头茂密黑发的小脑袋,欲言又止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再询问。
吃过饭当然是陆佳宁善后,沈小艺在客厅里大声喊她的名字,她赶紧从厨房里跑出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儿。
结果就看到沈小艺很大爷地仰躺在沙发上,一手遥控器,一手零食,看见她出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让你给我买的牙膏呢?我待会儿要用。”
陆佳宁翻个白眼,认命地擦擦手,拿过扔在榻榻米上的包,给她翻找牙膏。
沈小艺一直伸着手等着陆佳宁把牙膏递到她手上,结果半天没动静,她扭过头去看,就发现她这位好脾气的室友正一脸着急地在不大的包包里不停地翻腾,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怎么了?”她问,“牙膏找不到了?”
话音没落地,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盒子就朝她的方向极速飞过来,那速度昭示着对方现在烦躁不已的心情。
沈小艺接住牙膏,扔在一边,直起身子看着她。
“什么东西丢了吗?”
“我手机找不到了。”陆佳宁虚浮的声音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飘荡。
“你再仔细找找,是不是放在外套口袋里了?”
陆佳宁赶紧扔下包跑去找外套。没过两分钟又回来,茫茫然地冲着沈小艺摇头。
沈小艺二话不说拿出自己的手机就开始拨打陆佳宁的电话。她开着扩音,陆佳宁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嘟——嘟——嘟——”的等待音,奈何却没有人接听,她的心伴随着这一下一下单调的音响越来越沉。
“一定是买防狼喷雾的时候忘记放进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