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百里旭回府了,他就得知何归已经回来的消息了。
福禄寿三人和何归的情分要比其他人要多,自然会跟着百里旭一起去见何归。
花厅里的气氛融洽,毕竟何归也只是刚刚回来,所以也不好太过严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后,见几人已经放松心神了,何归放下茶盏,突然对着百里旭道:
“我听说你之前顶撞你姑母,惹得她大发雷霆之后,便孤身一人离家出走了。”
完全没有防备到何归会提出这个问题,百里旭不由得愣了一下,心中一紧:“是……是有此事。”
何归似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不记得,小……你姑母什么时候教会你顶撞长辈了?顶撞完长辈之后,不做任何弥补,反而一走了之,这又是谁教给你的?”
“没、没人教。”
“没有人教,你都能无师自通,看来你果然聪慧。”
这番似捧实贬的话让百里旭十分尴尬。
“你一个人跑出去,都不知道注意自己的安危吗?如今虽说大晋名声在外,但我们身处两国边界,难免会有不少亡命之徒在边界流窜。你一身大晋装扮,又有富家公子的气质,遇到别国士兵还是匪徒,还不是他们眼中最好下手的肥肉?若他们只为求财还好,若是起了别的心思如何?”
“嗯,小旭知错了。”
何归如何不懂他的心思?又道:“别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你这次纯属运气好,遇到的,也只是一般匪徒,所以才能让你从容脱身。别的不多说,若是只让你遇到在青州遇到的那批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吗?”
“恐怕不能。”
“不是恐怕,而是一定不能。”那伙人是有名的悍匪,不论武功路数和下流手段,都可以在大晋的匪徒中排上名号。若不是遇见褚怀风这个一流高手,他们未必会在百里旭身上吃亏,以至于放走了他这么大一块肥肉。
何归叹了口气:“江湖有多复杂?你所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我年岁长于你,走的路多,见识到的也多。就说这匪徒,也分许多种。”
太平盛世,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去做这刀口舔血的营生。但事实上,除了前朝大雍开国那几十年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其余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停过战乱。战乱一起,便有那过不下去或是心性凶残之人落草为寇,专干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无本买卖。不过日子久了,便是这些个匪徒也有了不同的分类。
一类是专劫往来商旅的。他们往往长期霸占一个山头或是道路,专等路过的人下手。他们大多是为求财,并不太愿意伤人性命;一类是拐子,劫财劫人,颜色好的都会拿去卖钱,身强力壮,则会卖到矿上;一类是马匪,劫财劫色,有时也会取人性命,性子较为凶猛。还有一类则是流寇。他们有马,有统一的指挥,但没有固定打劫的范围,常从一个地方流窜到另一个地方作案。这种流寇,大多是某国落草为寇的逃兵。他们因为被抓住就是一个死罪,所以行事也最为猖狂凶残,不顾一切后果,只图一时痛快而已,杀人如麻,甚至还有过屠村的恶行,是所有国家最严厉绞杀的对象。
除了这种明面上凶残的,还有一种比较可怕的,就是看似与常人一样,农忙时务农,农闲时则拿上兵刃做匪的。而这一类人,往往是一个村子行事,因为伪装的好,所以几乎很难察觉。
因此何归说百里旭运气好,还真不是吓唬人的。
何归叹了口气,完全像是一个长辈的口气在对百里旭说教:
“你可知道,你当日把她气成什么样子了?阖府的人被吓得不轻,延医问药惊动了半个望云城,就连我远在渤海国,都得到了府中的通知,把我唬了一跳,差点儿以为她已经不行了。”
百里旭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发抖:“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我?”他不由地去看福禄寿三人,但他们也只是面含愧色地把头偏过一旁。
何归把玩着茶盏,也不见他抬头看一眼百里旭,自顾自道:“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你盛怒之下,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怒气,根本没有在乎别人的感受,也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你姑母的身体有恙,轻易不能动怒。可是她却是要考虑你的,所以也没有把自己当时的情况跟你说,也不许别人在你面前提起,免得你日后回过神来难过自责。”
盯着百里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何归仍开口道:“她为你想过了那么多,你可曾为她考虑过?你已经过了十五,该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了。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何归顿了顿:“说到底,她也只是你的姑母,而不是你的母亲,这些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对你的好,已经超过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母亲了。”尤其是超过你的生母。
何归所说的,都是事实,也是百里枫想要对百里旭说的话。
百里旭的成长过程中没有父母的参与,只有百里枫这个姑母在照顾他,代替了母亲的角色。可对于百里旭而言,没有男性长辈的教导,还是会容易走上歪路。阖府之中,也只有何归可以担当这个引导的角色。
终究是在成长的过程中缺少了更多亲人的护航。
何归比百里枫早一步发现症结所在,但也无法完全解决问题。他倒是男性长辈,但到底还是年纪差了许多,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对他是宽容多过管束,更像是对孙辈的疼爱。
若是百里旭能有个“姑父”看顾他,情况应该会好很多。可这个“姑父”的人选就……
何归的思绪又转移到另一方面了。他觉得百里枫既然是自己的小辈,怎么自己也得帮她一把。
百里枫还在等着何归替她教训百里旭的结果,却完全不知道何归的思路已经偏到了什么地方。她一边悠哉地吃着何归带回的特产,一边享受着莲心的按摩。
“少爷真是太可怜了。”对百里枫授意何归“教育”百里旭一事完全知情的莲心。
另一个对此事知情的琼枝则心道:“不愧是主子,都不用亲自出手就能教育少爷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