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凡不接话,雲王爷只好先开口:“黎将军远离京都,对这朝堂上的风云变幻都有些生疏了。如将军这般生性正直醇厚之人,只适合在战场杀敌,而不适合在阴谋诡计中蹉跎岁月消磨才能。依我愚见,将军就留在这望云城里最好。”
“是,末将是军中粗人,欣赏不来高雅之物。这北地民风淳朴,深得我心,自然是喜欢的。但我离京多年,也有些想念京中繁华和家中老父了。”
雲王爷心中暗啐:京中高官谁人不知道黎凡和他父亲黎建兴不和,所以才自请到边关驻守,一待就是七年。他此时竟说自己挂念老父,雲王爷自然不会全信。只当他还想入京拿更高的兵权。
不过京中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尤其是对于武将而言,他们常常只是被赋予高官厚禄,却收缴上了兵权。所以武官还是更愿意待在京外,即便环境艰苦点儿,又脱离了政治中心,但因为手中可以握有兵权,即便日后朝堂之上出现了纷争,也可躲得远一些。
揭过这一话题不谈,众人又把目光集中在了戏台上。
下一幕便是大多女眷喜欢看的《霓裳羽衣曲》。
神舞飞扬,乐音靡靡,让人的心都化在了舞曲之中,神情迷醉,目光缠绵缱倦。而百里枫则在角落里慢慢吃茶,眼中一片清明。
百里枫因为白发的原因,不喜欢总被人盯着头发看,所以每逢这样的场景,大多都是选了个视野较好的角落坐着。既不扎眼,又不至于失礼。她身后立着的是莲心和束兰,身旁同坐的都是望云城里的商户女眷。那些官家太太大多有傲骨,不是很看得起这些商户女眷,可又不好太驳了百里枫的面子,便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了。女眷中地位最高的将军夫人柳霏霏没来,她们也就感觉更自在些。
然而百里枫因为连日的操劳而精神有些不济,便也没和人聊太久。
一切看上去进行的都很顺利,所有的表演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百里枫捋了捋白发,嘴角微翘,似是很满意的样子。
黎华敷衍地看了两场舞,趁着黎凡不注意的时候,便溜出自己的座位,去寻百里旭和尹白,去后台看舞马表演时要用的马儿。
台上戏子舞娘跳的热烈,台下权贵明枪暗箭勾心斗角,比起热闹来竟一时也不分伯仲。
酒酣耳热之时,却在席间溜进了一个人影。他寻到雲王爷的仆从,便小声交代了几句。不久,雲王爷的下人就出现在他身边,耳语几句。雲王爷听后略有些诧异。但随后却跟黎凡提出有事情先走一步。
他要走,黎凡自然不会强留。只客套几句,便送他离开,而后自己又席上坐下。
他并不知道,雲王爷之所以匆忙退席,是因为因为刚才下人来报,暗中盯着三世家旧宅的人回报消息,涂家祠堂今夜有异。雲王爷觉得机不可失,便匆匆忙忙地来了涂家旧宅。
然而在雲王爷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给坐在席上的狄千情传了口信,他便也带着侍卫提前走了。
而坐在角落里的莲心已经看到了他们退席,覆在百里枫耳边耳语几句。
雲王爷从来到望云城后就已经安排暗卫守在涂、唐、秦三家的旧宅之外。他倒要看看,这里是真的闹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若是有人装神弄鬼,那么证明这世上出了他们几个知情者,还有其他活着的人知道当年的事情。对方既然敢自己送上门来,他就敢顺藤摸瓜。抓到幕后之人,也就会知道当年埋藏着“长生”的真正藏宝图在哪里。
可若是真的闹鬼……
雲王爷伸手不自觉地捻了捻手中的一块白玉无字牌。
这无字牌是那日一叶大师送给他的辟邪之物。上好的白玉牌子三寸见方,不见半点雕饰,触手温润,越摩挲便越发莹润。自打他得了这块无事牌,那夜夜缠着他的噩梦便不再有过。他曾试着摘下牌子入睡,但夜里却被更加可怖的噩梦惊醒。自此他便愈发坚定,这位一叶大师确实是高人,也不枉费当初太后将人从望云城这偏远之地寻来,带入京都。
他镇定下来,将无事牌放入怀中。他有此物保佑,也就不担心有邪物作祟。全然忘记了一叶大师对他的劝诫。
不过是些孤魂野鬼罢了。活着的时候不曾斗得过他,死了之后还能翻出怎样的风浪?他是皇室中人,天家贵胄,又有佛祖庇佑,一干宵小能奈他何?
他拢了拢披风,从容地下了马车,在暗卫的保护下从后门踏进了涂家旧宅。
涂家旧宅的格局布置与唐、秦两家相仿。唯一不同的,就是宅院中有一棵海棠树。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这棵海棠树。记忆中的海棠树花开繁茂,绚烂无比。
而现在这棵树也早已经枯死。每根枝条都干巴巴地,像是老人瘦骨伶仃的手指,挣扎着在虚空中,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月光之下,树影婆娑,竟有几分阴沉之气。
枯死的海棠树正对着的小院,就是涂家的祠堂。
他曾经来过涂家,一次是低调行事,只约见了涂家老太爷涂天怀;另一次便是和人用兵刃叩开大门,闯入涂家后宅。
他们一群人皆是蒙面而来。涂家上下,也就只有那个涂家老太爷猜出自己的身份。可他却也没有说破自己的身份。只怕是当时还以为自己只要拿到长生就会放过他的子嗣。
可惜在他们闯入涂家之前,涂家上上下下全部都中了毒,奄奄一息,早就绝了生路。
忽然地,他又想起涂家那个小姑娘。花一样的容貌,却是狼一样的性子。他看中了她的容貌,她却不识好歹,竟然敢抓伤他!
至今,他的手臂上都还残存着四道抓痕,任凭使了什么良药都无法完全消除,只因为她中了剧毒,指甲上也沾了毒。当年这抓伤,险些废了他的一只手。
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当初那几鞭子真是抽的少了。
雲王爷愤恨地想着,脚步也快了几分。
等到他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号声后才停下脚步:“这是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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