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故意把目光装得很深邃,忧郁地看着黑框眼镜。
她拘谨地笑了笑,犹如一朵清晨绽放的睡莲,说:“好吧。”
她的笑容又让我想起我在努力忘记的那个人,但我尽量克制住了。
故意遗忘一个人太难,当你无时不刻不在想着要忘记她时,实际效果却是在无限巩固对她的记忆。
我跟梅哥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与蜿蜒盘旋的立交桥,听着路上无数车辆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心想,这个庞大嘈杂的钢筋混泥土的森林,终将留下我们伤痕累累的青春。
bj,只会记住强者,我们清楚这一点。
到了学校我放好行李后,将梅哥安排在了家属宾馆。然后我俩去周边物色她的住处,首先得安顿下来,再谈以后的生活。
文科大学坐落在海淀区蓟门桥南,往北几公里是卢泽汓就读的矿业学院,往西几公里是耿浩就读的美术学院。这个区域历来为bj的教育重地,房价和房租自然高得离谱。
我们在周围的小区钻来钻去,看各种小贴条,各种“拎包入住无中介”的神话,听上去很上档次很美好。
一问价格,单单是个普通房间,要1800元,真他娘的贵,吓得我俩直汗毛发立,腿都软了。
那就找便宜一点的。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的房东操着一口东北腔,客气得不行,不跟着他去看房感觉这辈子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于是,我跟梅哥跟着他去看房。在约定的地方一见面,我们先问价格。
他说:“小哥子,是你住啊还是小妹妹住?”
梅哥说:“我住。”
当时梅哥穿着牛仔短裤、棉t恤,女子汉那一面没有显露出来,倒是把身材暴露无遗。
那哥们儿色眯眯地瞄了一眼梅哥,吞了吞口水说:“小妹子住啊,靠谱!便宜得不得了,有两百、四百、六百的,你们随便挑。”
我们一看价格合适,便跟着他走。
走了两三个街区,七拐八拐,不知道拐到哪个旮旯,一个被灰色低矮的平房包围的地方,路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苍蝇乱飞。时不时走过一两个农民工朋友,死死地盯着梅哥看,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扔她身上。
等我们拐得差不多头晕掉时,这哥们儿终于说:“到了。”
一间矮矮的石灰色平房,一进门里面黑黝黝的,分成了两间。他说:“一间住男的,一间住女的。厕所在外面,一个床位一个月两百块,卫生费、水费、电费另算,还有……”
他还没说完,突然从里屋跳出一半裸杀马特,头发鲜红色,叼着根香烟,肚子上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
若这神兽君表面积够宽,我估计十八罗汉、西方三圣、四大天王、七大姑八大姨都会被他纹在身体上保驾护航。那架势基本属于早期港片里面随时砍人或者被砍死的货色。
杀马特神兽君伸伸懒腰,大声对房东哥们儿说:“王哥,怎么水还没来?怎么搞的?不是说今天早上来吗,我三天没洗澡了,你闻闻。”
杀马特说着把手伸到那个王哥面前去,漏出一大堆乌黑的腋毛,比亚马逊丛林还茂盛。
王哥不屑地推开杀马特:“去去去,说了今天来水就肯定来,你催我有啥用呢?不住可以滚蛋。”
杀马特骂骂咧咧地很不情愿地进里屋去了,随之传来刺耳的重金属音乐,震得地动山摇。
王哥冲进屋里对杀马特说:“小点声儿,不要影响别人。”
又对里屋的另外一个人说:“吔?豆子,你娃怎么还没搬,再不搬小心我削你啊。”
“王哥,不是我不搬啊,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你让我搬哪去?睡大街啊?”屋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谁叫你这瘪犊子山炮老偷人家女生的内衣内裤,别人还说你偷看人家洗澡,你装呐,你还是给哥赶快搬,哥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知道了王哥,再给我宽限半年,半年后一定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