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啊!
是排山倒海般的孤寂与悲凉,是无助,却又强行坚韧的执拗。
只是她姑苏凤瑶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得他们如此用性命来随,来护。
“杀!给本侯杀!”
正这时,安义侯那怒意磅礴的嗓音从不远处扬来。
凤瑶却已然有些听不见了,她被身旁几名精卫们强扯着往前,待被送上烈马时,其中一名精卫也跃身上来坐定在她身后,随即扬鞭而起。
烈马嘶鸣几声,踢踏而出,迅速奔腾。
凤瑶满目僵硬,浑身发颤,整个人震撼僵硬得已然失去反应,待不知奔了多久,突然之间,身后贴她而坐的精卫突然松了缰绳,整个人陡然摔了下去。
凤瑶僵然的瞳孔一缩,整个人这才回神,待回头一望,才见那摔下马的精卫已然离她极远,正呈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匍匐在地,而那人后背,箭羽数十,狰狞而立,鲜血浸透铠甲,俨然,身子早已被利箭射成了蜂窝。
她瞳孔颤得厉害,浑身抖得厉害,却也仅是片刻,策马奔在一旁的另一精卫迅速跃身过来,再度坐定在了凤瑶身后,策马扬奔。
“楼兰之卫数目庞大,属下等人单力薄,护不住长公主入得楚京了。等会儿在前方拐角之处,望长公主迅速跃马,窜入官道旁的灌木丛中躲避。属下等,再策马往前,引开楼兰之人,待得所有人走远,长公主再一路往南,走小路归得楚京。到时候,皇上定会为长公主庇护,护长公主周全。”
风声烈烈里,耳畔,扬来身后精卫嘶哑不堪的嗓音。
他嗓音极为发紧,虚弱难耐,然而语气中夹杂的那一股股决绝之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凤瑶满目发滞,僵硬的抬眸朝前方不远那山边的拐角处扫了一眼,心底僵涩难耐,颤抖不堪。
她并未言话。
身后精卫生怕她不曾听见,再度紧着嗓子虚弱出声。
凤瑶甚至都不敢回头朝他望去一眼,仅是僵硬的坐着,沉默着,却待得烈马刚巧路过那道拐角时,她终归是重重的点了头。
时机正好,不可再错过,身后追兵重重,无疑,此际并非重情或懈怠之际。
这些大周精卫貌似护她脱困,全军覆没,她姑苏凤瑶此番活着,无疑是用千军性命堆积,满身血命,厚重难掩。
她游离僵硬的神智终于回拢,不再耽搁,当即用尽全身的力道提气飞身,却待身子刚刚脱离马背之际,身后精卫低低而道:“长公主保重。”
这话,依旧被烈风席卷,徒留几许残音,然而凤瑶却听得清晰入骨。
待飞身跃入官道一侧的灌木丛中后,她双腿一软,抑制不住的瘫软下来,随即下意识迅速抬眸一望,就着密集的灌木叶子的缝隙望出去,则见那几名随她而护的几名精卫,皆后背插着箭羽,鲜血淋漓,顷刻之间,他们已策马远去,背影逐渐狰狞缩小,似如不归。
分不清心底是何情绪,她仅是满身乏力,呆呆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片刻,楼兰精卫层层追来,千军万马的蹄声似要将周遭震得地动山摇一般。
凤瑶满目颓然无力的朝那些楼兰兵卫盯着,神情麻木,心底麻木,她也能清晰见得,那策马行在最前的安义侯满目的粗犷邪肆,兴味不浅,似如此番往前追逐,就像是在追逐一只志在必得的野物一般。
凤瑶瞳孔一颤,静静的凝着,一动不动。
直至,安义侯一行人彻底踏马走远,她才如全然脱力一般,整个人全数倒在地上,双目狰狞乏然,却是片刻之际,有热乎的东西自脸颊滑落,温热之感莫名的刺痛了脸,而待真正反应过来,她才觉,双眼也酸涩难耐,刺痛难掩,她竟是,落了泪。
她并非是个容易感性之人,曾记得当初大旭破败,她以一人之力强行面对所有危险与争锋之际,皆不曾落泪,只是后来偶尔累从心来,才突然情绪崩塌,悲伤难掩。但如今这次,她却是莫名的落泪,那种酸涩之感,积累满腹,浓烈厚重得似要溢出来。
那些大周精卫,的确是颜墨白的属下,的确与她姑苏凤瑶无亲无故,毫无干系,只是她从不曾料到,那些精卫,竟会为了她,全然努力的组成人墙,甚至全然不曾反抗的任由楼兰兵卫对他们肆意砍杀,便是,皮开肉绽,鲜血飞溅,他们,也仅是紧咬牙关,不曾动弹分毫。
她永远都记得,那些精卫绝望却又执拗的神情,面色的紧绷,瞳色的无助。她也永远都记得,这场震撼的厮杀,一千多名精卫与侍奴,顷刻之间,为了她姑苏凤瑶一人而全数覆灭。
思绪越发的翻腾摇曳,那种震撼悲伤之感,明显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