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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毫不留情地回转,眼前面目狰狞的敌人,瞬间融入一片漆黑。
就像电影中插入了错误的一帧画面一样,刚刚还空荡的长椅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纤弱的身影,平躺在上面。
一只银色的蝴蝶落在了鼻尖,千九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抬起手驱赶走了蝴蝶。
这公园里的一切都没变:干涸的音乐喷泉,枯死的樱花树,碎裂的大理石雕像……毫无生机。
千九从长椅上坐了起来,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又要重来么,已经……第四次了吧。”
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没关系!”千九站了起来,便拎起一旁的书包,穿过身后的树林,走到了一条偏僻的街上,“这次绝对可以。”
不足的底气,根本没有丝毫的把握,但依旧这样对自己承诺着。
已经是黄昏了,街上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影,和一排摇摇欲坠的电线杆。时不时会经过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急促地按着车铃。
金黄色夕阳中,千九的背影显得特别纤弱,在这双柔弱的肩膀上,背负的是数万人的命运。
身影越来越长,天空越来越暗,直至昏黄的路灯闪烁着亮起。
千九拐进了一片弥漫着贫穷味的居民区,爬了四层楼梯,敲响那扇特别破旧,特别古老的防盗门。
“爸爸,我回来了。”门开了,刚要迈进去,脸颊上就传来一阵剧烈而火辣的疼痛,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千九的脸上。
“几点了!都几点了!放学去哪了!”千勇渊几乎是在咆哮,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千九低着头,犯了错的孩子般道歉道:“对不起爸爸,我和同学去了一趟CD店,所以回来晚了。”
千勇渊被这反常的乖巧惊到了,平时教训千九,她都会找各种理由狡辩,今天这是怎么……
“下次再不告诉我回来这么晚就别回来了!去把碗刷了!”千勇渊让开了门口,千九换掉鞋,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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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平米的房子,是父女两人的栖身之所,因为潮湿而长出了绿毛的墙壁,还是上个世纪所流行的大头电视,两张木板床,构成了这个名为“家”的地方。
千九五岁时意外地染上了森林脑炎,千九的妈妈宁怀怕花销太大,便找了一家连正规手续都没有的私人诊所。骗人的医生让千九吃了一星期的退烧药,但是千九的病只是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每天都在昏迷中说着胡话。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转到正规的医院。
在重症监护室的两天,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千勇渊卖掉了城市中心的住房,卖掉了车,卖掉了所有的股份。宁怀因此对千勇渊破口大骂,最后和一个特别有钱的男人跑了。
可千勇渊的心里却只惦记着还没有着落的巨额手术费。在一切都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千九奇迹般的醒了过来,体温恢复到了正常。
从那以后,父女两人住进了偏僻的老宅子里,千勇渊买了一尊佛像,每天上香供奉,他认为千九能够奇迹般的康复都是神明保佑。
那之后父女两人就依靠着千勇渊当货车司机的微薄工资勉强度日。但可观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因为这种从豪门落到贫民的落差而颓废。
千九放下书包便走到水池边,系上围裙。将碗上的油渍一点一点擦拭掉。千勇渊点上一支劣质的烟,盘腿坐在地上,将电视的音量开到最大。
“近日,本市发生多起高中男生不明原因死亡事件,截至本月六日,共有五名高中男生遇害,其中前两名遇害者死于过度惊吓,后三名死者死于脑干重创,但伤口未检测出任何凶器上的残留物质。案件真相正在调查中……”
电视上正播放的新闻,令刷着碗的千九皱起了眉。
“真是的,事到如今调查有什么用,还不如多给神明上柱香呢。”千勇渊懒散地说道,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千九啊,你们班有男生失踪么?”
“目前还没有。”千九将碗放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解下围裙,“碗刷好了,爸爸。”
千九将立在墙上的木板床拉下来,坐在地上,伏在木板床上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