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浩本想着再说些什么,却见到她已经是头也不回的跑下了台阶。
萧菁一路目不斜视的走到了操场中心,夜风有些微凉,她看着地上打着旋儿飘飘落落的树叶,咬了咬牙,紧了紧拳头。
赵成浩紧跟其后,注意到前面轻微颤抖中的长官,低下头,“他还在昏迷之中,没有醒过来。”
“他是骄傲的对不对?就算没有了一条腿,也是骄傲的。”萧菁仰头望着那一轮虽说已经褪去了炙热却依旧刺眼的太阳,她的拳头越捏越紧。
赵成浩不假思索的点头,“是,所有经历了这一战的军人都是骄傲的,无论生死。”
萧菁转过身,面朝着正迎风飘扬的国旗,昂首挺胸的站直身体,最后抬起右手,行下标准的军礼。
赵成浩如法炮制的同样转过身,敬礼。
夜色渐浓,营区里恢复了安静。
沈晟风坐在窗口处,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上级送达下来的文件命令。
萧菁简单的洗了个澡,一回宿舍就发觉到了气氛的不一样。
沈晟风合上文件夹,回过头,四目相接。
萧菁放下水盆,上前道,“队长怎么了?”
沈晟风将文件递上前,“军部让我们明天回去。”
“这个时候回去?”萧菁有些不确定的翻开了文件,的的确确写明了调他们回去的命令。
沈晟风再替她翻了一页,“需要替你举行授勋仪式。”
萧菁愣了愣,看着最后一页上写明的功勋名单,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退敌有功,军部按照军功大小,逐一派下。”
萧菁紧握着这份功劳簿,摇了摇头,“可是队长,我觉得我受之有愧。”
“为什么这么说?”
“我并没有带回所有的士兵。”萧菁低下头。
“每一场仗都有死亡,我们是将帅,我们的存在是保护身后的万家灯火,保护国家地域不受侵犯,虽然有阵亡,但所有人都是虽死犹荣,国家会善待他们的家人,会授予他们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可是在这个时候,我想我高兴不起来。”
沈晟风站起身,温柔的捧住她的脸,“我家小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萧菁移开目光,“队长,如果我说我害怕战争,你会不会觉得我愧对自己身上的责任,我是军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胆小如鼠的话?”
“每一场战事的经历都是一次成长,今天过后,你会发现自己长大了不少。”
萧菁看着眼前人,灯光斜斜的从他的鬓角进入自己的眼眶,“队长,你也经历过这么多吗?”
“如果真要我说,让我最害怕的是放弃了自己的士兵。”
“你放弃了吗?”
沈晟风捧着她的脑袋磕在了自己的心口位置,“我说过的在你和林七进入特战队之前,我们经历了一次最残酷的心理煎熬,姜自然是我最看好的一名大将,他拥有很了不起的侦查本事,他的鼻子很灵敏,却在一次战役中,被敌人发现并且俘虏,他的四肢被斩了,眼睛被挖了,耳朵被割了,鼻子也没有了。”
萧菁心里一紧,“这——”
“为了救他,死亡了两名特战队精英,每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战友,哪怕宁肯自己死,他求我们杀了他,求我们杀了他,他不想苟且,他要带着光荣把热血洒在战场上。”
“队长,你做了吗?”萧菁的手紧紧的揪扯着他的衣角。
沈晟风却是沉默了。
那一日的鲜血染红了所有人的眼,明明就是近在咫尺,只要再努力一点,真的在努力一点,自己的战友是不是就可以陪着他们一起回家了?
姜自然是家里的独子,他曾说过,父母让他三十岁左右就退役,必须退役,要他回家结婚生子,他曾还开着玩笑说,我如果能活到三十岁一定回家,然后生一水的孩子让你们羡慕嫉妒恨。
然而他的生命永远的停在了29岁。
他的父母来接他回家的时候,一夜白了发,整个营区都放着他身前最爱听的那一首战友归家,每一字都带着回忆,回忆着他最后死无全尸只剩下的那一身军装。
后悔吗?
沈晟风会在每一个特战队队员进入营区之前问他们会不会后悔?
这里是比地狱还残酷的地方,我们每一天竭尽全力的训练,或许只为了在最后任务完成之后或者任务失败之后,留下一具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