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洪荒山河亘古不朽,宇宙日月周而复始,细想来,最是纷纭难测的,还得是人间故事:
远看碧峰千点,近看野路回环;
池上林木森森,崖边怪石千片。
山间响不断的是鸟兽鸣嚎,
头上散不尽的是云雾弥漫。
狭窄崎岖的山道上,一位老翁一名少年。
少年十五岁上下,剑眉星目,粉白面皮,腰中别着一把三尺长剑,步履轻快。老翁年近古稀,眼角微瞑,满脸皱纹,弓着身子斜骑在驴背上,油渍沁染的酒葫芦东摇西晃,散出阵阵醇香。
转过山坳,枯藤绕着一株野杏树横生在路边。少年三步并作两步,须臾间已经攀上树梢,瞪着眼睛四下瞧了一周,颦眉自顾道:“一个也没留下,真摘了个干净。”
老翁闻声而笑,如弓的身体微微仰得直了些。
“赶的早吃个饱,来的晚干瞪眼。”
少年撇下嘴角,叉蹲在树杈上。
“老头子,还要多久才到?”
“快了。。。我记得翻过这个山头,貌似再走上半天,就能看到清玄观的山门了。”
“哈?”少年大失所望,扑通地倒躺在树上,嘴里满是牢骚:“我脚软了,想回长白山,想骑我的儿马子。”记得当日出门的时候,老头子说只是十天半月便可来回,却没想昼伏夜行地一连走了三个多月的路程,且偏偏挑的都是险僻难行的小路行走,果真是累坏了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少年。
老翁咯咯笑了两声,本想再哄劝少年两句,可想起他最心爱的马驹子已被自己偷偷卖掉换了酒钱,索性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只是咂了口烧酒,说道:“再凑合一下,等到了乾元门自然有人拿出好吃好喝的款待你。”
少年擤了下鼻子,嗤道:“又哄人?我才不会再上你的当。我听人说出家人不沾荤,像山羊一样只吃草。”
老翁偶感一怔。
“换作别人只供些素斋,可是你嵇昀嵇大侠大驾光临,他们要不把压箱底的玩意拿出来伺候,都算他们不孝敬。”
“真没正形。。。”
嵇昀做个鬼脸,他们师徒两个在塞外辽东生活了十数年,期间与中原门派素无往来,何况乾元门名满天下,不仅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还兼是皇家道场,如何会给他这乳臭未干、籍籍无名的后生小子如此大的颜面?他师父太叔髦向来爽利随性,信口玩笑是常有的事,所以嵇昀也不当真。
“驾——”
这时,一阵催喝声起,五六匹精健的骏马疾风般赶了上来,马蹄异常沉重,蹄铁踏在石板路上铮铮作响,太叔髦坐下的毛驴因此受惊,扭着头原地转起了圈。
“停下!”
原本只是一掠既过,但马队里突然发一声喊,众人闻声齐刷刷地扯住奔马,拉缰回转过来。
嵇昀依旧躺着未动,扭头瞧时,看到马背上坐着五名虎背大汉,腰间各挎钢刀,他们围成半圈,拱护着中间一位纤如羸蕊的黄衣少女。
少女倨傲地仰着头,发髻梳得很高,虽然面前以薄纱遮挡风尘,但仍不掩像羊脂一般稚嫩光滑的肤感。看样子,她的年纪大概不超过十五岁,可即便如此,浑身所散发的凌人傲气却让身边男人们诚惶诚恐、恭顺万分。嵇昀上下打量着女孩,和一众长相粗俗的汉子相比,她是显得如此丽质娇柔。
“师父,没事吧?”
“没事。”
太叔髦稳住毛驴,向嵇昀答了一声。少女施个眼神示意,一名汉子随即走到太叔髦面前,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伸手递了过去。
太叔髦注目一瞧,黄灿灿的竟是一块黄金。
“不妨事,用不着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