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严不闻之前的计划,是打算在安康路这边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运气遇到她,真遇见了反倒没有之前的兴奋,而且为了救她还弄的自己一身潮湿,只能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报社。
现在正是四月初,天气还很凉,而且自己这么多天晨跑下来,也不会提高多少抵抗力,也许明天就会感冒。走出去不远,严不闻就找到一辆黄包车,准备忍一忍回到家再将衣服换了。
羞月湖离严不闻老丈人家有好几公里,黄包车师傅脚程再快也得一个小时才能到,严不闻懊恼一声,这么穿着一身湿衣服,回到家非得生病不可。就在这时,黄包车师傅笑着看向严不闻,用上海话询问严不闻发生什么事了。
稍微打过招呼后,严不闻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羞月湖:“刚才有个人掉湖里面去了,为了救人,来不及脱衣服。”随后,黄包车师傅笑了笑,夸赞道:“先生,真是好人哪,但我看先生就这么穿着湿衣服回去也不算个事,要不先去我家换身衣服,洗个澡,到时候一身干净清爽的回去,也不会生病。”
严不闻一愣,没想到黄包车师傅竟然主动邀请他去他家换身衣服。严不闻心想若是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一点,大城市混的久了,就会养成一个性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像这么善良的人,还当真少见。严不闻推脱不过,于是这黄包车师傅就拉着严不闻左拐右拐,十多分钟就来到一个小巷子里面的小屋子,地方不大,但应有尽有。
严不闻看到屋子里整整齐齐,甚至桌子上还放有好几本线装书,书旁边报纸也有不少,严不闻笑道:“师傅原来也是有学问的人。”
黄包车师傅笑了笑,摸摸脑袋,将头顶的毡帽放在桌上:“哪里的话,哪有先生您有文化,我运气不好,本来想考个功名,没想到连秀才都没考上,清王朝就倒台了,然后起来个民国,我也想上大学,不成想年龄太大,民国建立的时候我都三十多了,考不过那些年轻人,又没什么学问……哎,不提了,是福不是祸,先生你在这坐坐,我去给您把热水放下,到时候你穿我衣服回去,虽然破了点,但总比湿的好。”
严不闻感谢了一番,谢过他的好意,黄包车师傅笑笑,表示这不算什么,他虽然没有考取过功名,但也算半个读书人,跟严不闻这种大学士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除了桌子上面这些线装书,严不闻还看到了他房间里面比人还高的书放置了好几摞,加起来可比严不闻初中,高中六年读过的书还要多。
一个王朝的更迭必然有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就如这黄包车夫,如果清王朝不倒,他或许能考上个秀才,光宗耀祖。倒台之后,民国建立,他也没法考秀才,沦落为一个黄包车夫,做着下等人的事情,这地位就要比知识分子低了不少。
严不闻赶紧收起自己的想法,黄包车师傅这么帮助他,他在心里面评论他也不是太好。之后又想到就跟现代大学生一样,读着知识分子的书,却去抢初中生,高中生的活干,早就将读过的书抛在脑后,也是枉费了无数园丁的心血。
忽然,严不闻看到黄包车夫屋内一处角落放置着一张照片,上面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那时候黄包车夫还穿着长袍,蓄着辫子,怀抱中抱着一个几岁的孩子,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妇人,这是民国时期比较时尚的全家福。
“先生,水已经放好了,你先去洗澡,我的衣服就放在旁边。”黄包车夫从另一个小屋子里面出来,看到严不闻对着那张照片端详,于是就介绍道:“这是我夫人,还有这是我女儿,现在怕是有十六岁了。”
严不闻问过之后才知道,十多年前清朝倒台后,为了生活,于是黄包车夫他老婆带着女儿去给一户人家做佣人,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来来往往也只团聚过十几次,见面倒是经常见,但大家生活都很忙,有时候见一面知道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够了。
待到严不闻洗过澡,换上黄包车师傅的衣服,黄包车夫看到严不闻穿着他一身,抱歉道:“先生,还请不要嫌弃我的衣服旧。”
严不闻则是感激万分,并不嫌弃,而且黄包车夫的衣服虽然旧了点,也是整整洁洁,一尘不染,穿上去也很舒服,对比黄包车夫的衣服,这一身算上最好的了,和这间小屋子一样,干净整齐,黄包车夫还是将文人的良好习惯保持下来的。
时候不早,严不闻也准备告辞,黄包车夫硬是要将严不闻送回去,待送到老丈人家门口后,黄包车夫开心的笑道:“跟先生谈得来,今后有生意还请多关照点。”严不闻笑着答应,给了黄包车夫五元钱,从安康路那边到老丈人家大约五角钱车程,剩下的算是严不闻对他的感激。
“先生您给太多了,五角钱就够了。”黄包车夫推脱着不能要。
“要不是你,估计我现在都感冒了,这点钱不算什么。”严不闻也不罗嗦,将钱塞到黄包车夫手中,“今后有时间,必然亲自上门拜访。”
黄包车夫见推脱不过,叮嘱严不闻有时间去做客后就拉车离开。
严不闻转身回家,这时候已经快到正午,比严不闻之前几天回来的时间还要晚,刚进家门,就看到小蓉趴在桌子上望眼欲穿的盯着门口,眼睛干巴巴的望着,桌上的菜已经准备好了,但老爷,太太都没回来,就连严不闻都没回来,要是以往,现在严不闻正把在报社写的小说稿丢给她,然后再旁边一边笑着一边看她读上面的字。
“嘿呀,坏了,早上的时候,小说稿被那个经理看了,难怪现在姑爷回不来。”小蓉气鼓鼓的,心里把曹元岸骂了一通,但这也不能解决严不闻没有回来的事实,最后没人骂了,只能将自己骂一遍,“你说你去就去好咧,干什么把小说稿带过去,你看那经理眼睛都要蹦出来了。”
哎,姑爷,你写小说就写小说好咧,干什么写的这么好,让曹元岸看到就跟命没了一样……果然还是姑爷的错。
她嘟着嘴,将筷子在桌子上面划拉,终于听到熟悉的开门声,之后笑容兴奋的跳起来,连忙跑到门口,看着严不闻:“姑爷,你回来啦。”
“呃,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原来的衣服怎么湿了。”小蓉看到严不闻手中拿着的湿漉漉的西装,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说来话长。”严不闻让小蓉给他准备一身衣服,之后换上,然后让小蓉将黄包车夫的衣服洗干净后,叠好,下次去拜访的时候,严不闻还是要带上的,之后将早上的经历给小蓉说了一遍,惹得这小女孩咯咯直笑。
“这种好事就让姑爷您给碰上了。”小蓉道。
严不闻诧异:“什么好事?”
“英雄救美啊。”小蓉调皮地凑到严不闻耳根悄悄的说道,然后立马跑开,怕严不闻点她脑袋。
严不闻摇摇头,小说看多了就是这点不好。
在严不闻回来后不久,陈先生和陈太太也回来了,严不闻看了看时间正好中午十二点,丈人和丈母还是挺准时的,早上七点出门,中午十二点到家,晚上六点到家,八点准时睡觉,习惯很不错。
吃完饭,陈先生和陈太太小坐了一会,这时候小蓉告诉他们晚上曹元岸要来拜访的事情。
“元岸?好久不见了,怎么会想得起来今天过来。”陈先生奇怪道。
陈太太连忙笑道:“你真是做生意做魔怔了,什么都得分析个前因后果,他从过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来了,还不该来?”陈太太心里面还是认为曹元岸是替他家做事的,来拜访理所应当。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先生心中诧异,怕是有事,难道是不闻的事情?
“行,这是十块钱,小蓉你下午多弄点好菜。”
之后陈先生看了严不闻两眼,就和陈太太去银行了。严不闻准备准备也去上班,曹元岸为什么来,严不闻现在也无从得知,或许跟他有关,或许又没有关系,于是也不再想。之后等陈先生和陈太太都走了之后,小蓉才怯生生的走过来,然后盯着严不闻看。
“哦,原来如此。”严不闻听小蓉结结巴巴,欲盖弥彰的说完,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难怪曹元岸今天晚上要来,之前严不闻在报社看过小说稿,质量那叫一个惨,估计晚上就是来跟他老丈人说这件事,到时候丈人一拍腿,严不闻不想写也得写。倒是麻烦,严不闻的皱眉让小蓉心神不安,一直看到严不闻眉头松开,小蓉心情才放松下来。
“对,对不起,姑爷,我没想让他看的,可是他动作太快,直接拿过去了……”
严不闻让小蓉不要太紧张,看到小蓉都快哭了,严不闻也没有怪罪她的道理,要是真把她弄哭了,到时候还得哄她,更加麻烦:“小事而已,没多大问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