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穿着她新买的柔丝纱衬衫和半短灯笼裤,拎着她刚买的一大袋东西,先找到了银杏庄园,正准备寻机溜进去看看城里的女人在怎么健身,以及保龄球什么样子。刚要进门,忽然看见春生正在穿过大厅,吓得她慌忙拉下帽子,溜之大吉了。她不太想去玫瑰庄园,因为她既不想看录像,台球又不在行,而且她觉得那种地方应该是男人的地盘,如果一个女人走进去,准会引得一帮人看她。况且有鬼头鬼脑的阿治在,她肯定也溜不进去。她觉得干脆只到庄园看看好了。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她先坐在街对面的冰点摊上喝了一瓶汽水,吃了两勺冰激凌,直等到了吃饭高峰,估计里面的人都忙到没空看她,她才压低了阔边太阳帽,溜进餐厅,在二楼靠窗处占了个位子。坐下之后她发现:原来玫瑰庄园就在它的侧楼。但窗子上都垂着厚重的窗帘,她看不见里面。不过门前大幅的广告招牌甚是惹眼,介绍录像厅今日播放的片子,而且分为1、2、3、4厅。门口有两张台球桌,即使中午时分也有很多人聚在那里,她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但果真都是男的。她让服务员推荐了两道招牌菜,要了一瓶汽水,心下正得意:真好,没人认识她!却忽见伟健从楼上走下来,她这一吓非同小可,赶忙端杯子挡住脸,好在他没想到她会在这儿,大厅里人又多,他根本没往这边看,她这才得以把眼睛追着他转,老天,她从来没想过他还有这么神气的一面!这时候的他绝对是个经理了,一套笔挺的西装,神情严肃而霸气,快步下得楼来,在服务台说了几句什么,又下一楼去了。她看着他匆匆走下楼去,突然就相信:他立下什么规矩都能令行禁止了。那种威严的气度绝对有慑人的力量。她盯着那个身影:原来他也是个双面人。可他凭什么伪装得这么好!她心里恨恨的,恨不得把眼睛追到楼下去,看他和别人是怎么说话、走路的,又是怎么回家骗她的!
他比她聪明,比她聪明多了!她一霎间意识到这一点,不免虚荣心大受伤害。庄园富丽堂皇,她从结婚以来从来就没有感到做周伟健的妻子和做别人的妻子有什么不同,她知道他有钱,可那又怎么样?现在她看到他这么出众地穿行于人群当中,才忽然觉得:能做这个人的妻子,该是一件多么美气的事!
伟健的脸成了冰云最爱看的形象,两个人仍然婚姻如戏,可冰云知道,这是他在外面奔波累了,回家来消闲和休整的手段。她仍然和他捣蛋,撒赖,耍小聪明,赢了的时候便任意欺侮他,偶尔输半局的时候也会用说假话、抛媚眼儿、或者讨好他来补救全局。好在他从不让她输得太难堪,以前她认为这是因为她聪明,现在她知道,这完全是他出于对一个小女人虚荣心的善意尊重。
她从来都以为,一个真正的商人并不应该是人们世俗旧念里的样子——一双利益眼,满身铜臭气,除了奸诈与算计再没有其他内容可言。她以为一个真正的商人,他要具备常人没有的许多品性与智慧:他必须有战略家的眼光,军事家的谋略,有哲人的明辨,诗人的富于同情,有统御者的气度,有乞讨者的分文不舍……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否具备这全部的优点,但她的确越来越爱看他,而那些平淡无奇的日子也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一如既往地过去了。
温暖甜蜜的爱情似乎就要如约而至,却又在顷刻间化为幻影。昨天,冰云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说她叫崔文可,是阿健的女朋友,要和她谈谈阿健的事。
“你打错了。”她挂了电话。
“刘冰云,”第二次打进来,对方已直呼其名:“如果你不来,我就登门拜访。你要是还有点胆量,有点爱心,就不应该让你婆婆知道,这是我们两个年轻女人的事。”
谁和她“我们”!“我既没胆量也没爱心。”她再次挂了电话。
电话第三次打进来:“我好像太高看你了。你是准备告诉阿健吗?我知道你的存在,你不知道我的存在,你说阿健的心在哪边?”
她不说话。
“那明天我就去你家坐坐吧,可能老太太会很喜欢我,人不亲土还亲呢!”
“我婆婆在睡午觉,请你不要再打进来。”她气得手发抖,嘴上却硬拿着无所谓的冷淡语调:“如果你想来,我告诉你地址。如果想让我去,告诉我地址。”
亚凤可能在房里听到电话一直响,趴在楼梯口问她是谁,冰云摇头,说不知道,“听不懂,好像是卖什么东西。”
亚凤就说:“你听不懂可以让我们接。”并告诫她:“千万不要相信这些鬼,我昨天中午接到过,问是不是乡供销社,我问什么事,说市国营百货商店新到了一批减价的卡布,适合农村人穿。都是扯屁的话,国营商店东西不愁卖,还用找供销社。我告诉她打错了,今天又打来。”
冰云有点吃惊,昨天就打过了?她就随口胡说个卖东西,还真是卖东西的?国营百货?亚凤看着她,可能觉得她看她的眼神不对,就淡淡地道:“我就是一时好奇,找供销社有啥事。”说完转头回屋了。
冰云想不到亚凤还有好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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