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等了半天,不见他行动,转头看看他,突然低着头吃吃地笑起来:
“原来哥哥也没谈过恋爱。”拿了一颗爆米花送到他嘴边:“健哥哥——”
伟健生气,伸手把她的手抓进手里,就那么两只手抓着她的手,探过头去,蜻蜓点水般地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那个人看着他,愣了愣,竟给亲得低下头去,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动了动。他突然指尖发麻,嘴唇也是异样的感觉,而心口竟像被低压电流穿过一般,麻胀酥痒。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偷偷转头来看他,他心里恨这小女人尽搞些小儿科,撇着嘴抬手把她的脸扶正了,让她看银幕,他自己也盯着银幕看,却是一直到电影结束也不知道上面在演些什么。
及至后来的吃小吃,逛小店,压马路,买花……当然,他们没买到台湾剧里那种包装精美的花束,而是在路边的阿婆手里买了两枝荷花,小妖对此高兴到脸颊粉红,因为她太喜欢荷花了!以至于感染得卖花阿婆咧着缺了两颗牙齿的嘴,附送了两枝嫩莲蓬给她。还有后来买恋爱纪念品,去照相馆拍照……
想想他们好像还真没认真地拍过照,结婚登记时拍了个二寸的小照片,还是黑白的,结婚当日拍了不少,但好像只是记录,而不是照相。后来嘛,家里有相机,但好像正因为有相机,反倒没把照相当回事,除了一些鸡零狗碎的抓拍镜头,或者过年过节的生活照,他们真还没有像模像样的结婚照,比如穿婚纱那种。这会儿她一身白裙,他衬衫西裤配着西装马甲,被照相馆的老板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摆弄了半个小时,连两朵荷花都成了道具,也不知拍了多少张,他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从照相馆出来,他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一眼身边的人,那人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刚刚在照相馆里涂了淡粉口红的嘴唇,脸颊也是粉粉的,又像高兴,又像假装无事,就像情窦初开刚刚有了初吻的少女,整个人莫明的多了一丝粉白的颜色。他吓得赶忙摇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摇出脑子,但少女柔软的手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他觉得就好像手里抓了一捧没骨头的蚕宝宝,指头缝都是新奇的痒。他轻轻叹气,竟突然没了平日里抱着她打闹调笑、油嘴滑舌的念头,他轻轻回握住那双手,心里竟莫明其妙的风光旖旎。像有一阵轻柔的风,轻轻拂过一片湖,波光粼粼;像春日里绽放的花,微风拂过,暗香浮动。像天边的云,阳光穿过,彩霞满天……
而十分钟之前,她和他在路口告别:我们今天的约会结束了,现在你是送我回家。我先走,你十分钟之后再回。说完,“清纯”而笑靥如花地抱抱他:“再见,哥哥。谢谢你送我回家。”
“不请我去坐坐吗?”他故意地,因为,一切突然就结束了。
“不了。”她单纯地笑,而内容却是如此老练:“今天下午只是我们人生中偶然的一次邂逅,和现实不会有交集。谢谢你。”她下车了。
他摇下窗子:“以后你会和别人有这样的邂逅吗?”
那人看他一眼,微微躬身,嘴角漾起一个清丽隐约的笑:“哥哥慢走。”
他看着车窗外的人影,竟有刹那的恍惚,其时正是早早的黄昏,夕阳西下,热烈的红还没有出现,只有柔和的黄朦朦地洒在乡村的田野上,仿佛为大地披了一层金纱。路边的垂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枝条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好像美人的丝发,贴脸轻舞,魅惑无限。原始的黄土路坑洼凸起,用一种粗犷的力量中和了夕阳的柔媚,现出一种古朴而迷人的魅力。他看着那个一袭白裙,头上裙角都披着这种金色光芒的人,竟有短短的瞬间有种被迷惑的感觉:最清淡遥远的眼神,最纯净唯美的装束,嘴角却挂着一个诡异迷人的笑容。他有几秒钟的时间好像觉得他正在和哪个等不及太阳下山就从某个山洞跑出来的人形邂逅,因为他不相信有女人能够这么纯洁地蛊惑他。
他开着车在村子里绕了一圈,进门时迎出来的,已是和他过了两年的那一个。
现在,他看着挂在柜子里的衣服,梳妆台上的莲花,总觉得那是哪个“清纯”的狐狸精不小心没藏匿好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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