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第一次做操,尹千何只教了他们预备节和第一节伸展运动,教多了怕他们记不住。不过,因为心理障碍和对礼节的顾虑,就这开始的短短八个八拍,他们也做得形状万千,俨然有群魔乱舞之象,全看不出是在做同一套动作。
对此,尹千何表示可以理解,但不可以“纵容”。解散的时候,她声明以后天天都要做操,等全学会了,就每天做一遍完整的。另外,她还会教大家一套眼保健操,因为绣花和做衣服都是耗眼力的活计,必须要保护好眼睛。
这个规定令女工们叫苦不迭,但又不敢公然反抗,只得在心中暗自抱怨。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奇效,尹千何做过体操后就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她又回到房里修改昨夜匆忙画完的设计初稿,可有些颜料却用完了,得上街去买。对于这边的颜料,尹千仪懂得比她多,她便邀上尹千仪一同前往常去的袁家字画铺买墨。
因为惦记着事情还没做完,姐妹俩没打算在街上闲逛,买完墨就往家赶。
途经一家酒肆,见酒肆门前摆了一个小画摊儿,说是摊儿,其实也就挂了四五张画儿而已。边上端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书生,说是书生,却又神采奕奕、气宇不凡,一点都没有尹千何印象中书生该有的文弱之感。
尹千何想去看看他卖的画,便拉尹千仪往酒肆那边去。
尹千仪以为她要去买酒,便道:“姐姐你又要喝酒吗?”
“不是,我是去看那个人卖的画。”
两人走至画摊前,尹千何向那书生道:“你这画儿是卖的?”
书生见人问,便站起身施礼道:“在下这画可卖可不卖。”
“什么叫可卖可不卖?”
书生笑道:“有缘则卖,无缘就不卖。”
尹千何道:“卖个东西还要讲缘分,书生就爱自命清高。”
书生道:“姑娘此言差矣。我不是清高,只是这些画都是我所爱之物,好比自己膝下儿女,自然是想为它们找个有缘人。”
“既然是心爱之物,那为什么又要拿出来卖?”
“君子有与人同享之德,如此好画,需与人共赏。”
尹千何心中暗笑:“真会自抬身价,我倒要看看你卖的都是些什么好画。”
书生共挂出五幅画,分别是一幅老虎出山图、两幅山水图、一幅人物图和一幅石头图。
看画是真要讲眼缘,尹千何一眼看中的就是那幅人物图。她不懂这画的技法是否高超,但配色感觉挺好,而且内容很丰富,画中人物或躺或卧,或抚琴或读书,都很随意潇洒的样子,买回去挂在堂屋里倒是不错。
她家因为遭过一次劫,什么装饰品都没有,就跟没叶子的树似的。她早有心买点东西摆摆挂挂,但那些精致的瓷器铜炉什么的,都贵的令人望而却步。不知这书生的画又价值几何。
“这幅人物画画的都是些什么人?”尹千何问道。
书生道:“姑娘连竹林七贤都不知道?”
“这是竹林七贤?那他们谁是嵇康,谁是阮籍啊?”
“这是嵇康,这是阮籍,这是刘伶……”书生指着画上人物一一介绍。
尹千何听后,笑道:“嗯,嵇康清谈、阮籍长啸、山涛沉思、刘伶醉酒、向秀读书、阮咸抚琴、还有一个插科打诨的王戎,活脱脱一幅二逼青年文艺图啊!”
书生听不明白,问道:“姑娘说是什么图?”
“我说,是一幅几个人整天无聊就聚在竹林里搞聚会的图。有几分趣味,这幅卖多少钱?”
“一千金。”书生平静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