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哥抱着幺妹的脖子撒娇道:“不嘛,我要娘陪我。”
幺妹道:“宝贝儿,你要是能不说话不乱动,就呆在这儿,要不就出去玩一会儿。”
菩萨哥眨几下乌黑的眼睛,毅然决定道:
“那我出去玩。”
说着一骨碌爬下床,像只小球一样滚了出去。只听得门口守着的嬷嬷叫道:
“慢着些儿,我的小祖宗。”
幺妹对还站在床边的紫膛脸乳娘道:
“你也抱小少爷,噢,应该叫绍矩了,去玩吧。到外面让她们沏最好的茶来。”
等房间里只剩下兄妹二人,幺妹伸出一只手拉着德让道:
“四哥,你瘦了,你好吗?”
德让心里一阵酸热,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孑然一身,只剩下这个妹妹是最亲近的人了。自己没有妻子儿女,没有家,虽然有个相亲相爱朝夕相处的女人,但那既不是亲人也不是个家。那总好像是镜花水月,永远有一道无形的阻隔横亘在两人之间。君臣分际如同在两个世界,且不说伴君如伴虎,一切可以瞬间倾覆;即便恩情一直不变,也没有夫妻家人的那种感觉。妹妹从小和自己感情最好,又嫁给了太后的弟弟,连自己和太后也因着这一层关系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亲戚。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弃自己而去,这个妹妹还是会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作为男子汉怎么能向一个弱女子诉苦呢?他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放心,我能有什么不好。倒是你,如今儿女双全算是在婆家站稳了脚跟。今后相夫教子、亲戚相处都不容易。要小心保重。”
幺妹一听就明白,哥哥的话是有所指的,相夫教子倒不难,难的是亲戚相处。她在娘家时从小千娇百宠,现在嫁到国舅家,除了太后百般呵护,丈夫也还算恩爱,婆家的亲戚们却都明枪暗箭冷若冰霜。周围的人不是皇族就是国舅族,个个都是天潢贵胄,只有她仿佛丑小鸭误入了天鹅湖。她感激地笑笑。说道:
“只要哥哥好,我就好。”
德让心里一动,想到,她说得没错,万一自己出事,她就会失去最大的依靠,就会像孤身落海一样,一下子被大浪吞没。还没有来得及想出合适的话来宽慰她,就见妹妹长长地出了口气,犹犹豫豫放低声音说道:
“妯娌之间的琐事不想烦你,可是和你有关,还是说一句提醒你。小叔本是最近的亲戚,却最是难处,再加上娶了大长公主,更是如虎添翼。我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可是我觉得他们主要是对四哥你不满。太后面前他们不敢怎样,可是背地里会捣鬼,你也要当心些呢。”
“他们做了什么?”
“倒也没有做什么。继远从来不叫我嫂子,我生菩萨哥时他来贺喜,只照了个面,就像我身上有瘟疫似地话也没说上两句就逃跑似地走了。这次生绍矩又是这样。入宫的时候碰到或萧家有事聚到一处,他都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大长公主也是一样。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萧家的媳妇。这都算不了什么,我只当看不见。过分的是,继远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姓耶律的女子劝隗因娶了做次妻。隗因傻乎乎地问我,我能说什么。我说,你要看上了就娶呗。他又兴冲冲去问太后,被太后给骂了回来。这件事不知你听说没有。我不是嫉妒,男人哪个不好色,他娶了两个小妾我都没有说过什么。但要是娶个皇族女子,摆明是要压我一头,今后这个家里我算什么?不但让我难做人,也是给韩家难堪。”
幺妹说着抹起眼泪。德让听了心里好不是滋味,半天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起步来。幺妹忐忑道:
“你的烦心事够多了,我不该说这些的。”
德让做回到床边,拉住幺妹的手道:
“你该说给我听的,这样我才更了解这些人。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做到辅政,你嫁给国舅,有人拼命巴结,但也有人嫉恨,这都不奇怪。好在太后是个明白人,你不用担心。这个隗因也真是不错,什么都肯对你说。”
幺妹又好气又好笑道:“这个人和继远真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他要是有那个弟弟一半的脑汁就算不错,他就是想要休了我也会和我说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萧隗因就踱了进来,笑道:
“四哥,我说你们兄妹要见见面才好吧。走吧,前面摆好饭了。”
德让板起脸来,故作严肃道:“你拉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前面是不是有人要见我?”
隗因嘻嘻笑着来拉德让,口中道:“没有外人,你来了就知道。”
幺妹嗔道:“你搞什么鬼,还不快在这里说明白,回头见你的狐朋狗友,倒让四哥措手不及。”
德让一想,有什么不方便让幺妹知道的事也说不定,这个妹夫做事鲁莽但也不是全没有章法,既然已经被他诳来,逃也逃不掉,且去看看再说。便起身对幺妹道:
“回头再来看你。我先去看看,隗因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二人一起往前院走,德让忽然想起件事来,说道:“有件事差点忘了。礼部有个膳部员外郎叫刘慎行的,听说品行能力都不错,下次请那负责考评的官员多留意,要是个人才就向朝廷大力举荐举荐。我这次没时间见南面朝廷的官员,你帮我带句话给丞相。”
隗因连连摇手道:“四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同平章事是个虚的,这种事托我可真是白托了。”
德让拍拍妹夫的肩膀,轻松说道:“你以为真要你亲手提拔?你就只管把话带给室昉老丞相就行。你总能见到他吧。”
隗因听这话拍胸脯道:“见得到,马上过节了,年总是要拜的,话保证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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