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怎样!要把老子也抓起来吗?来啊!”和朔奴气得直想一把掀了桌子,终究没敢,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两只眼睛噴火似地瞪着对面。
韩德让还是从容不迫地坐着,端起桌上的酒盏饮了一口,冷冷扫了一眼气势汹汹的老头儿,淡淡说道:
“奚王不要动肝火,我请您来就是敬重您,想要和您商量怎样处置这件事。您是有功于社稷的老王爷,德让并不想难为您。我想和您做个交换。”
“交换?什么交换?”
“王爷支持朝廷包括律法在内的各项改革,交换那傻小子的一条命。”德让微微一笑。
奚王做回到椅子上,两只小眼睛恢复了狡黠的光彩,盯着对面道:
“真的那么简单?你要我怎么做?”
“王爷不是顽固不化的守旧之人,您告诫家人新法无情要守规矩就是一证;您要亲自抵罪,也就是承认现在的新法,知道奚人杀了汉人要偿命。这是个好的开始。今后您要在奚人中贯彻新法,不给朝廷皇上太后和执政难题,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律依法行事,再也没有情面可讲。”
“这个容易,和朔奴从来就是忠于朝廷的。那这一次就网开一面,下不为例。”
“新法刚刚施行,如果一开始就被破坏,今后就没法推行了。”
“那你刚才说的不都成了废话!……”
“王爷别急。如果是那小子杀了人,就必须偿命。现在是王爷出手误伤,就适用议贵之制。”
“韩辅政,你把老夫绕糊涂了。”
“王爷让那傻小子闭嘴,再也不要提那晚的事。我让夷离毕院和刑部按照王爷误伤提出处置办法。”
这是韩德让酷酷琢磨想出的办法,他觉得送给奚王一个人情,换他支持新法,对朝廷更又益处。
“汉人那边能干?”
“咱在王爷面前坦坦荡荡:咱们已经得到李家人的同意,德让绝不会做对不起受害人的事。刑部王侍郎和李浩家人商量了,凶手已经认罪,完全可以做到杀人偿命。但是人死不能复活,如果他们饶过凶手一命,可以为他们争取到加倍的补偿。”
“他们同意了?”
德让点点头:
“都是苦命人,李浩的妻子已经怀孕,孩子要生下来养大,一家老小要活下去啊。”
“多少?我是说补偿多少银子。”
“王侍郎答应五百两,朝廷抚恤牺牲的五倍。”
“他们同意了?”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点头。
“好!”和朔奴又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赔一千两!”
“王爷爽快。那个傻小子要是知道王爷千金买他一命,不知怎样呢。”德让笑了起来。
“韩辅政,这事太后知道了?”和朔奴想,这样处置也许是太后授意呢。
“呵,呵,”德让笑道:“我还没让衙门上报,等着和王爷商量好了再报呢,现在可以对太后说了,就照王爷误伤致死汉人李浩,出钱赡养其家上报。”
和朔奴正暗自庆幸,又听韩德让说道:
“奚王想要内兄做官,何必去北院。那里不是战功出身就是王孙公子,他难以出头且呆着也难受。北枢密要为他谋个官身并不容易。去军中历练历练,保举个军功做官岂不更好。”
和朔奴又是一怔,干笑道:“那小子胆子小又不会打仗。”
“那有何难,奚王带兵的人难道不知,军中也有吏员做文职,只要年轻人肯努力,不愁不能分沾军功。等到他立了功,有了个一官半职,再去北枢密院也好,其他衙门也好就顺当多了。耶律休哥手下正缺人手,奚王要是愿意,我去和他说说。”
和朔奴大喜过望,耶律休哥的军队立功最多,在他的帐下不愁赶不上一两次机会。何况还有韩辅政和耶律休哥两个大红人关照。顿时把耶律斜轸抛到一边,咧嘴笑道:
“那敢情好。”
韩德让大笑,道:“奚王,光顾说话了,你还没有吃几口菜呢。来人,换菜热酒!”
酒饱饭足,和朔奴带着一队亲兵骑马回营。冷风一吹,头脑清楚了,回味今天的事不禁百感交集。他觉得被姓韩的给涮了,他找到了所有证据,不是为了杀人立威厉行新法,而是为了逼自己就范。法律成了他手中的玩物。虽然没有偿命,但汉人的命变得比奚人还值钱。又觉得这个人不像从前想的那么奸恶无能只以色相邀宠。新法没有受到挑战和破坏,两家人的私下协议人不知鬼不觉,但是左想右想也挣不脱他的摆布,不禁又可气又可笑摇头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