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执政党接手了这个国家,想要树立起新的气象,破除掉一切不好的东西。
颜竺安那些好不容易从地狱挣扎着活着走出来,抱着满心的希望熬过了几年混乱的战争,本是期待着人人口中称赞不已的新政府能够记起她们,即使不能够给她们该有的荣誉,为她们正名。
但只要能给她们一个能够堂堂正正的能够像人一样活着的机会,她们也是感激万分。
看着新政府刚刚建立,就大刀阔斧的改革颁布了一系列有利于人民的条例,即使是没有受益到他们的身上,可是每个人的表情再也不是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的了,脸上的笑容带着从心底里面透出来的喜悦、
像是枯木逢春又迸发了新的生机,不论现在的日子有多难熬,她们都像是心里面有了更大的期待,都视而不见了,每天一见面就在谈论的是新政府今天又怎么怎么样,又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
像是刚刚懵懂春心的小姑娘似得,因为兴奋脸上飘着一片红红的彩霞,眼睛里也像是没有遭遇过这些事情一样,储满了星光和微微荡漾的水光。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相信那么热爱人民的新政府一定会给她们她们所遭受过的委屈和折磨一个交代。
就这样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望着,终于在一列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了她们这条臭名昭著的红灯街的时候,所有人都沸腾了,互相昭告着,大声欢呼叫喊着出来迎接。
就像是普通人民在分派到自己的土地被归还了自己的房屋的那种欢呼喜悦,她们以为自己的新的生活也要建立了,只是她们的欢庆喜悦却被这些官兵果断利落的砸东西,搜查和贴封条给打断了。
他们搜罗走了她们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些积蓄,砸了她们唯一能过落脚的地方,拉上了警戒线,贴上了封条,将一群人推推搡搡的赶了出去。
所有人都绝望在地,任凭外面那些觉得她们罪有应得的人拿着烂菜和石头块砸的满头献血,也不反击,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等待的救赎反而竟她们送入了地狱。
她们等待着的政府说她们是社会的垃圾,毁坏了国家的风气,没收了她们依靠不正当的方式得来的钱财,任她们去自生自灭。
她们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她们挨过了最黑暗的时候,却在看到光明的那一瞬间被打击的一无所有,这哪里是让她们自生自灭,明明就是让她们死啊。
失去了生的信念,又没有了生活下去的资本,再加上这些年来她们的身体早就损坏的七七八八,又因为天气渐冷,她们连见保暖的衣服都没有,很快就接二连三的病倒了,颜竺安四处奔走着给
他们请医生治病,很快随身带着的钱就花完了,看着这些姐妹们一个个相继离世,颜竺安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竟只剩了他一个人,她忍着满心的悲愤,将这些姐妹都埋了,明明生活已经这个样子了,她却还是想要活着,她在等他回来,他相信她总会回来,不管过程会怎样苦,她都不怕,
因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这些委屈对她来说都不算委屈。
她在这座城市,没人要她工作,她就捡垃圾为生,依旧是每天打扮得漂亮得体,即使被咒骂千百遍,即使被其他人像猪狗一样赶也不曾改变,因为她想要他回来的时候,能够见到的还是最喜欢的她的那个样子。
她每天都去他走的哪个港口站着张望,直到太阳落下地平线,码头都开始静悄悄的才回去。
渐渐地她也老了,脸上的皮肤开始松垂,头发开始发白,她不得不每天脸上都涂上曾经最厌恶的粉,她害怕他看见她的衰老会失望。
而她终于战胜了时光,送走了一辈人又一辈人,终于没有人知道她原来曾是个□□,上街不会有人拿着石头在砸他,不会有人对她啐口水,不会有人在故意为难她,因为她就这个样子熬过了
六十年啊,人生又有几个六十年能够一直等待,她终于还是没有等到,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不断地有人给她送些东西,或者照顾她,没有人会厌恶一个时时刻刻都像是大小姐一样保持着仪态,
多少年如一日优雅端庄的女人的。
她走的时候,很多人来给她送别,很多人为她哭泣,只是她还是没有见到她想见得那一个人。
她的愿望很简单,只是能够再陪他走一程,能够再见见他就满足了。
颜竺安消化完的时候,眼泪就那么留了下来,好像是她曾陪着她经历过这些一样,心头被压得沉沉的喘不过气,圆脸女生被颜竺安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颜竺安知道,所有的一切悲剧的根源就是
这一份工作,眼看着前面已经在叫圆脸女生的名字了,也不解释,哭着拉着圆脸女生就想跑。却被女生挣脱了,说道:“你疯了,好不容易到我们了,你跑什么啊。”说着就拉着颜竺安进去,
颜竺安脑子一片混乱,也不知要怎么解释,咬咬牙,自己挣脱了她的手,就跑掉了,任由后面喊着,也不回头,只是使劲的跑,好像这样就能轻松些似得。
知道跑的力竭,才扶着墙慢慢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身边经过的黄包车上悬挂的车灯吱吱轧轧的响着,使人想起夜深人讲的时候,风吹着秋千索的幽冷的声音,
颜竺安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这和自己住的地方截然不同的街道,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顺着街道转了个弯,便听见音乐声,提琴演奏者东欧风采的舞曲,顺着音乐找过去,便看见了琼雕玉顶的歌剧院,
里面透出红色的灯光,一个黄头发老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向颜竺安的方向不知嘀咕了一声什么,吓到颜竺安急忙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