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说已经赔偿了人家的钱,顾述白的神色才好看了些,“军中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想来是那些新收编的士兵还不够清楚军规才会如此?”
严铮的表情越发尴尬,“不是新收编的士兵,是咱们从北璃带来的士兵,而且是欧阳将军麾下。事关欧阳将军的体面,我不敢随意处置,所以来讨大将军的示下。”
顾述白起身朝亭外走去,“带我去看看。”
几个犯了事的士兵被关在军营中等候处置,顾述白到的时候,四五个人被绑着手脚丢在营帐里,见到他都十分激动。
顾述白一看,果然是熟悉的面容。
正因为是欧阳将军麾下身经百战的士兵,顾述白越不能容忍他们带头违反军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自己说。”
他口气冷漠,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欧阳将军麾下而多给一丝情面。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人道:“大将军,我们知道您的规矩,从北璃一路到东灵再到西昆,何尝违反过?这次实在不是我们有意违令,是那个卖菜的老头出言不逊。我们不过从他身旁经过,他便骂我们是北璃来的傻大个,说我们光会打仗没有脑子,您说我们气不气?”
顾述白眉头一蹙,“一个卖菜的老头,敢主动出言挑衅你们五个人高马大的军人么?”
那士兵被他问得语塞,一脸无辜,“我们也奇怪啊!可这是千真万确的,我们清清楚楚听见他骂我们了!”
“是啊大将军,是真的,要不我们好端端掀他的车做什么?我们又不抢白菜!”
严铮在一旁忍俊不禁,顾述白看他一眼,后者忙道:“大将军,我觉得他们不像说假话。您想想,西昆民风彪悍,他们现在整个国家都沦陷了,一个倔老头不知天高地厚骂两句,这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严将军说的有道理!”
几个士兵见严铮为他们说话,连忙附和。
顾述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他骂了你们,对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为何要掀了他的车子?”
一个士兵道:“当时有许多晨起赶集的百姓围观,我们五个大男人被一个小老头骂得狗血淋头,这叫我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时我们确实冲动了,骂又骂不过他,打又不能打他,只好掀了他的车吓唬他想让他闭嘴。”
另一个士兵补充,“谁知道他那车上的白菜装得那么不严实,一掀就全倒在地上摔烂了。那老头原先骂得气劲,看见军中来人了就坐地上哭,一副我们欺负了他的样子,我们真是冤枉死了!”
他们被辱骂的盛怒之下还知道控制自己没有打人,还不算是目无法纪。
顾述白思忖着此事,严铮试探道:“大将军,他们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不小心掀了人家的车,这不是已经赔偿了吗?如今抓也抓了关也关了,不如从轻处置吧?”
顾述白也想像他说的那样从轻处置,然而……
他抬起头来看着那几个士兵,“你们都是欧阳将军带出来的兵,我看过你们在演武场上的成绩,确实出彩。然而今日之事我若看在欧阳将军的面子,或者因为你们武功不凡就轻饶你们,你们让我今后如何御下?西昆的百姓还会相信我们秋毫无犯的承诺么,那些新收编的十几万士兵还会严格遵守军令么?”
“正因为你们是拔尖的,更要为底下的士兵做一个表率,不能犯一丝错误。我也不会有一丝徇情,一切按照军法处置。”
几个士兵闻言低下了头,顾述白站起来指着严铮道:“今日便是严铮和百姓发生口角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我也会照惩罚不误。诸位若不相信,日后尽管看着我顾述白一言一行,但凡有丝毫不守军规之处,我都和士兵们同领责罚。”
说罢一抬手,果决道:“来人,拖出去各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那五个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帐外的人拖了出去,严铮一脸后怕得看着这一幕,唯恐自己一不小心也要挨打。
三十军棍……
军中的三十军棍,远比顾怀疆教子时随随便便就能打的军棍要严重许多,顾侯府的士兵就算替顾怀疆打孩子,也不可能真的舍得下狠手。
而军中就不一样了,军纪大如山,负责行刑的士兵若是下手不到位,同样是违反军纪要受到责罚。
不多时,那五个士兵的喊叫声便传到了大帐之中。
严铮揭开帐帘一角朝外望去,只见五条长凳依次排开,那五个士兵被拖了上衣绑在长凳上,周围围观的士兵围了一圈又一圈。
想必今日打过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和百姓发生纠纷,就算被辱骂也会绕着走了。
严铮光看围观士兵狰狞的表情,就知道打得有多狠了,一时不敢再看,回过头来忽然发现顾述白就站在他身后。
他吓了一跳。
“去查查那个卖菜的老农,要真是个愤世嫉俗的倔老头就罢了,若是有人指使的,速来禀报我。”
顾述白如是说着,揭开帐门大步离开。
夜深人静之时,军帐中有一处还点着微弱的烛火,凑近了细听能听到哎呦哎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