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大门外,齐舟焦急地等待,看着各家各府派来的人失望而归,他不动声色。
他是顾侯府的人,对季老大人而言总归是不一样的,或许能等来不同的结果。
过了许久,方才请他在门外等候的仆人搓着手回来,一张脸因为在寒风中疾跑冻得通红,“齐管事,您请回吧!我们老太爷实在病得厉害,起不了床啦!”
齐舟失望地低下头。
季道公早不病晚不病,偏在宫里传出废除内阁建制之时病倒,明眼人一看便知有猫腻。
他原以为自己是顾侯府的人,季道公至少肯见一面,不想对自己也是和旁人一样的说辞。
看来季老大人是铁了心不肯出面了。
他朝那仆人拱拱手,失望而归。
季府的拐角,有人边走边谈,“都御史季老大人一向身子硬朗,能把他逼得称病不出,咱们陛下实在太荒唐了……”
有人装病,有人则是真的气病了。
陈阁老从宫里受了斥责回来之后,当夜饭也没有吃,据上房伺候的仆人说他一直坐到天明,忽然一口血吐出来,人就病倒了。
陈出岫是个大年三十都不着家的性子,听闻陈阁老吐血病重之后立刻回府主持大局,乱成一团的陈府总算有个掌事的人,不至于失了体统。
“岫儿……”
“老爷醒了!老爷醒了!”
床上的陈阁老气若游丝,守在床边的仆人听见他喊陈出岫,立刻朝院外大喊。
陈出岫飞快奔进来,“父亲,你怎么样了?”
陈阁老早已老泪纵横,“为父对不起先帝,对不起陈家列祖列宗,对不起天下万民啊!”
陈出岫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忿道:“与父亲有何干系?陛下年少荒唐,父亲尽职尽责劝谏,已尽了为人臣的本分,如何怪得了父亲?”
陈阁老道:“为父一夜未眠想了许多,想当初若早知如此,不如不揭开先帝遇刺的真相,一切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可就算时光重来,为父也不会做第二种选择。刺杀先帝的人怎么能继承大统?哪怕剩下那个继承人……”
“哪怕剩下那个继承人——也就是当今陛下,比之大皇子更加荒唐昏庸对不对?”
陈出岫抢了他的话,“父亲,孩儿说句不好听的话,宁氏皇族这一代的继承人,一个杀父弑君一个昏庸无道,谁比谁好一些?他们不是做好皇帝的料,怎么能怪到父亲身上?父亲现在因为陛下子逆父旨感到自责所以一病死了,您死了咱们陛下就能悔过吗?”
陈出岫毫不避讳,“要是陛下能改过,那您死就死了吧,死得有价值不是?可您现在一病死了,不但让陛下身边更加无人敢劝阻,还会把您儿子我也害死!没了您的庇佑,我在帝都继续横行霸道迟早死路一条,您说是不是?”
底下伺候的仆人越听越不像话,试图劝阻陈出岫,“公子,老爷都这样了,你别说这样气老爷了……”
陈出岫不为所动,“你们都别劝我,我说的是实话。父亲,您现在一死了之,烂摊子丢给顾侯爷等朝中中正之臣,您也太自私了!”
仆人吓得去看陈阁老脸色,没想到陈阁老不但没有被陈出岫气死,反而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你说的对,为父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为父就算死,也要死在金殿上劝谏陛下,而不是在府里……”
陈出岫伸手把他按下去,“您就别坐起来了,来人,快把药端上来喂老爷喝下去!”
不用人劝,陈阁老自己死死盯着药碗,迫切地喝了下去。
陈出岫暗中偷笑,忽听仆人通报:“公子,宁堂叔和夫人来探望老爷了!”
“这种时候敢不避嫌沾上来的,也只有他们了。”
陈出岫一面说一面朝外走,果见宁轩夫妇急匆匆地走来,见了他停住脚步,“令尊大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