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没有消灭他助人为乐的热情。大闹东岳庙,为的也是一位美貌非常的娘子。那娘子上香途中被人调戏,泼皮恶霸们欺人太甚,又引发了大师的雷霆之怒。正当他抡起拳头准备揍人时,美貌娘子的丈夫赶过来拦住了:“师兄,不可!”
谁见过这样的架势?美女被调戏,做丈夫的在息事宁人,丈夫的好兄弟倒是七窍生烟,摩拳擦掌,率先冲上去了……
说没点内情,谁信?
只有放在鲁智深身上,这一幕才算不上违和。
后来,鲁智深和林冲在梁山重逢。聚义厅,酒成坛,肉如山,执手相看泪眼,林冲无语凝噎。
而鲁大师,上来就问:“洒家自与教头别后,无日不念阿嫂,近来有信息否?”
那是鲁智深第一天上山,上山后第一次饭局,饭局中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大伙还都不太了解鲁智深的为人。这话一出,据说整个聚义厅的温度骤降,喝酒的忘了咽下,吃肉的忘了嚼。有那乖觉的,已经开始偷瞄外面,规划逃出去的线路,免得一会儿血溅厅堂,误伤着自己。
可林冲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叹一口气,鲁智深就全明白了。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剩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如此事例不胜枚举。最近的一次,为的是史进。
那还是烧画眉坊之前的事。史大少爷的前前前女友,叫什么玉娇枝的,被华州府贺太守强夺为妾,姑娘的爹也被迫害刺配。史进脑袋一热,要去行刺贺太守,可惜寡不敌众,反而被捉下了大狱。
鲁智深听说,当场雷霆之怒,提了禅杖,带了戒刀,直接去闯华州府,被贺太守三言两语给骗进府里,一拥而上拿住,也下了大牢,当天就和史进做了狱友。
后来还是梁山出面,派了武松和另外几个人,一场飓风营救,给捞出来的。
总之,鲁大师这一辈子,似乎一直在和美貌女人纠缠不清,时不时的被坑一下子。但他做人有原则,从来没坑过女人。一个手指头都没有过。
这一点,梁山上无人能及,比武松更是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潘小园觉得,住在鲁大师隔壁,要是以后谁敢欺负自己,镇关西就是前车之鉴。
当然要和大师搞好关系。于是刚刚安顿下来,就派人去弄了十几斤上好的蒜香烟熏狗肉,这会子捧在怀里,沉甸甸的,派个小弟去叫门。
里面传来一声粗喝:“哪个撮鸟,洒家没空!”
“奴家是柴大官人手底下的女账房,从今便安置在师父隔壁,今后多有叨扰,今日特来拜揖,有些酒肉送与师父……”
刚吐出“奴家”两个字,里面的脏话就停了。
说到“拜揖”,就听得里面催促:“开门开门!”
刚说完“酒肉”两个字,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鲁智深手底下的小弟,也都是五大三粗皮糙肉厚的坦克型壮汉。为了不吓到潘小园,开了门,就躲门后面,只传出声音:“娘子请!”
于是潘小园看到的,就是一个她平生见过的最宽阔的背影,此时颇为不雅的蹲在地上,比王矮虎站在地上还高些。
光头、香疤、黑直裰、破麻鞋,一身虬结肌肉。那根铁禅杖插在地上,尖尖上挂着一片半生不熟的狗肉。
大师开口,声音经过胸腔的共鸣,震得她耳朵发痒。
“多谢了,你且等下,洒家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