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有心事?”霍昭再垂眸,细细扫览案前文书,郎君模样端方如玉,穿戴齐整便又成那克己复礼不茍言笑的霍家大公子。
“没有。”裴映慈搁了书,心底仍有气,本想找个由头离开。
她甫一从软榻站起,还未及开口,又见霍昭抬眸看着她。
他沉声:“过来。”
裴映慈稍怔,想了想,也不愿在外人跟前与霍昭起冲突。
她格外顺从地扮演着他的好妹妹,亲妹妹,抿了抿唇,浅笑盈盈提裙走上前,眸底却藏了丝不耐。
霍昭长指轻推,一块铜制令牌被送至裴映慈面前。
她又是一怔,旋即转惊为喜,扬腮舒颜,面上的笑意霎时脱去了那份假惺惺,从心底蔓延而来淡淡悦动。
霍昭暗察她的一举一动,神色略显不满,在她伸手去拿令牌的瞬间重重施力,长指扣着那令牌,不叫她扳动分毫。
她迟疑地看向他,欲言又止。
他冷觑着她,“今夜到书阁来取。”
她五指一松,当即明了霍昭言外之意,浅淡笑意凝在脸梢,最后只得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她再没心思跟他周旋,旋即福身请辞,姿态矜持。
霍昭的眼底像被极细的尖针猛地一刺。
假模假式的顺从,装乖巧扮柔弱,这不是他认识的裴映慈。
记不得从何时起,她似乎已经被逐渐驯化,只偶尔在他面前流露几分真性情,不多,也从来不挑在好时候——在气他怨他的某些暧昧旖旎前后,咬他恼他,说他不爱听的混账话,顶心顶肺,看架势就像与他不共戴天那般。
可他宁愿见她任性妄为,也不想面对一张戴面具的假脸。
他敛眸,从嗓间闷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裴映慈旋即挺直身板,脸上虚伪柔情化作淡漠如霜的清冷神色,毫不留恋地转头就走。
她心知肚明霍昭厌恶她敷衍讨好,可他越恼,她反而有一丝莫名的畅快。
她一路步出落玉斋,出别院之际,逢上霍昭的亲信侍卫陈九安,对方还未行礼,她已抬手制止,头也不回地徐身朝外。
还未走出多远,裴映慈脚步一顿,羽睫轻飞,忙回身喊住她:“陈侍卫留步。”
青衫小郎君忙停步恭敬躬身,朝她交手唱喏。
“陈侍卫方从天牢归来?”她语气里有难耐的迫切,丝毫不加掩饰。
陈九安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半晌,低声答:“郡主,奉公子命,恕属下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