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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喜悦拙嘴笨舌解释着什么,蒋尚延看着泪眼汪汪的孩儿,不动恻隐之心,仍然板着一张脸,摆出狠势儿将人欺,他见到武宋出来,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捌拾肆·
蒋尚延的这一吓非同小可,颜喜悦吓做一团,哭了个涕泪满腮,武宋无暇去管远去的蒋尚延,轻轻抱着颜喜悦先回了小屋里。
颜喜悦一方面是被吓到,一方面是觉得委屈了,明明她没有那些坏心思,怎的就被误会成小细作了呢?
武宋不清楚前因后果,但见颜喜悦哭得好伤心,嘹亮的哭声盈室,这会儿根本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抱着她,不停安慰:“不哭了,受了什么委屈,都和阿娘说说吧。”
闻言,颜喜悦却把泪面一转,转进武宋的怀里继续流泪,哭到颜九儒回来,她的哭声才止了,只是眼泪还在往外流,武宋的衣襟湿了大半。
颜九儒给她买了心心念念的油炸桧,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口感正酥脆,只是一回小屋就发现了气氛不对劲,看到武宋面容惆怅,而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泪态宛然,他不能镇定,正想问一两句,武宋却对他摇摇头,要他不要问话。
不知哭了多久,颜喜悦红肿的一双眼终于不再流泪了,她声音嘶哑,把方才的事儿说出来:“阿娘、爹爹,我是不是一个讨人嫌的孩儿,一身病气,被人讨厌和嫌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呜呜呜……”
颜九儒一听了缘由,一阵怒气直达天灵盖,脾气掌起来就要去找蒋尚延问个嘴清舍白,武宋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记眼光送去,示意他暂息怒火。
他不会做违抗娘子的事儿,息了一半的怒火,还有一半怒火在胸口燃烧,他深深吸了一口寡气才勉强坐下。
“喜悦。”阻止了颜九儒,武宋转头对颜喜悦说,“这个世道并不如我们所想的那样美好,出门在外的人,心肠的好坏难以一眼看透,阿娘和爹爹在这几日里,也总是怀疑身边人心怀不轨。蒋大人是汉人,在蒙古人手下为理定是步步为营的,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儿,所以他怀疑我们,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喜悦放心,阿娘和爹爹会去和他解释清楚的,所以先不难过了好不好。”
蒋尚延说的那些话过分到让武宋震惊不已,震惊之后她心里也有气的,就算有误会,也应当来找孩儿的父母质问才是,怎的和一个六岁孩儿说这些深刻的话。
武宋没有将怒意表现出来,冷静下来后她想起了蒋尚延送来的玉佩,隐隐又觉得他不是一个恶人,她安慰着颜喜悦,但怒气在一时间里难以消融。
说完话后她沉默了许久,转而正色说道:“在爹爹和阿娘的心中,喜悦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个好孩儿。喜悦,不要因身子有疾而卑愧,要先接纳自己,才能让别人接纳你。答应阿娘,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对不起。”颜喜悦好似明白这样会伤了阿娘的心,眨了眨酸胀的眼,她点头道,“以后我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喜悦真乖。”武宋吻了吻她的额头,算是给她柳了惊。
颜喜悦哭了大半天,脸上一片粘糊,脸颊上粘着不少发丝,武宋屈起手肘撞了一下颜九儒,让他去打盆水来。
一旁的颜九儒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满脑子都想着待会儿怎么和他数黄论黑,辱骂官员怕是要进牢里,干脆变成老虎去将他吓成跪地孙子好了,邪恶的念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直到身子被撞了一下,这个念头才暂且被抛到了脑后。
水打来后颜喜悦昏昏欲睡,武宋亲自帮她擦脸,顺便擦身,身上清爽之后她吃了点东西就睡了。
本以为颜喜悦的这一睡和往日一样到了时候就会醒来,但受过惊吓后做的梦扰人心神,天色刚刚暗下一点的时候,她进气短,出气长,四肢开始发青,似又有肿胀扭曲之状,不到片刻,形神瘦弱,忽然得了风疾,又遘上壮热,喉咙瘖哑不能言,鼻腔流血不止,从头到脚几是疾。
见血的颜九儒失色惊慌,四更手帕血才止住,血止住了,可是热不退,吃药无效,反而愈发滚烫。
身子愈热,四肢也愈发扭曲了,任武宋和颜九儒怎么棉里裹针,颜喜悦的病况只恶不好。
武宋飞奔出屋,问船家下一个渡口要几时才能到,得到的回答是后日旁午后,她一下子就急出了眼泪,等到后日人也都烧糊涂了,可她又没有能力让船家在一旁停靠。
别无办法,她只得挨个挨个问客旅,祈求今日在船上的客旅有医者。
“您是医生吗?”
“您知道这船上有医生吗?”
武宋见人就遮路,遮路路就问,但都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个回答,她不知疲惫问了百来人,百来人的答案都是相同的。
没有医生,船不能停靠,这回家几乎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就在此时,颜喜悦开始咳血呕吐,丝丝两气的,鼻息弱得探不得,武宋崩溃而号,滴溜扑摔到地上去了,她不顾膝盖的疼痛,敲响了蒋尚延所住的小屋。
她不能让船停靠下来,但蒋尚延可以。
“蒋、蒋大人,您在吗?”武宋两下里害怕,力道不得控,敲门声和金盆砸地似的,猛烈而响亮。
小屋的敲了七八下才打开,蒋尚延以为武宋是来问白日的事儿的,开门前做出一副冷面孔,但打开门时,他受到了一个跪礼。
武宋眼泪一行行滑过脸颊,落到地上去,战战兢兢朝他跪了下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蒋尚延错愕,忖量了一会儿后倒退了一步,连忙弯腰要将跪在地上的人搀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