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位于兰圃斋正东处,是会客之所。
觥筹交错间,越德琛只觉得许久未见,这位裴太傅似乎容貌变得柔和了些,墨色极重的眉呈弯月舒展,平白的添了丝人情味。
想来是近日皇上身体好转,这位天子表兄也心情畅快了几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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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位忠心耿耿的裴太傅捻杯从容,体态仪表间尽是京中名门风派,可他来了许久,也未说有何事商讨,好似只为了来欣赏越府的秀丽景致。
越德琛不好催促,只自顾自的陪同饮茶,不一会儿便有了出恭之意,俊脸也白了几分,裴宴礼见他神色不对,好似猜到了什么,淡然开口:"不若将军先忙,裴某来贵府并非有要事商讨,只是京中尚无聊友,特来一坐。"
越长山在太史寮准备秋收祭祀之事也未归来,一家之中竟无相迎之人,越德琛犹豫片刻,可实在急迫,只好作揖:"那在下先失陪片刻,兰圃斋秋景甚美。若太傅不嫌弃,可让春果为您引路一览。"
越德琛匆匆前往恭房后,春果见来人貌若潘安、贵气凛然,不免心生荡漾,茜红的绒花小袄带了点勾人心魄的意味凑近了一步,压了娇滴滴的嗓音劝诱:"太傅大人,我们大爷让奴婢带您参观一下,那奴婢领路?"
"可。"裴宴礼眼皮半分未抬,继续随意问着:"兰圃斋听闻多兰花,不甚有兴致。听闻西苑是越太史与夫人住所,本官来越府,礼该拜见一番才是,带路吧。"
春果犯了难,心像刀尖子滚了一番似的难受,却又不敢反驳,只好嗫嚅着劝阻:"回太傅,我们夫人头疾发作,不见外客,只怕。。。"
"如此?"男子也不多坚持,转而又开口:"那不多叨扰越夫人了,听你们将军提过西苑有一奇湖,瘦山石靠近湖边搭成奇特山景,置潺潺水车,诡谲多变,本官倒是从未见过,感兴趣的很。"
春果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反驳,只好乖乖的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带路,待越德琛归来时,却发现正厅空空如也,唯有太傅的侍卫仍矗立原地。
听丫鬟说了裴宴礼前往西苑,他难免有些匪夷所思和憋屈。
都察院与刑部、大理寺并称三法司,有监察和弹劾之职。越家庶族二老太爷的嫡孙入京赶考在国子监读书,为人老实本分,可不知为何一日外出去醉花楼吃饭时意外招惹了陈王收养的嗣子,被打断了两条腿又扔进了大理寺,那里头的地牢阴暗晦暗,有鼠蚁爬行,人很快就感染了风寒,几乎就要没命。
投案无门,陈王是先帝幼弟,太皇太后本家堂妹入宫后所生,颇得太祖喜爱,如今年方四十七八,不知为何膝下无子,听闻是年轻时因先帝之乱与敌军兵戎相见时意外伤了根儿,因此没法绵延子嗣,只得收养了宗族嗣子,颇为宠爱,养的这世子嚣张跋扈、任性异常,京中大理寺更是不敢惹。
因此越府庶族只好递信到越族本家的面前,求救嫡孙一命。
越德琛收到消息便趁空闲去大理寺一探究竟,本欲打算见大理寺丞一面,谁料却迎面撞见裴宴礼前来。
男子长身玉立,在地牢与外界半明半灭的光影中更显出了昆山雪冷的逼仄与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不似从前所见款款而来的从容温和。
地牢的火舌张牙舞爪的在墙上映出黑影,裴宴礼见了他前来也并未吃惊,而是与他交谈片刻又一同见了寺丞,给这位堂弟安排了干净的牢房。www。
大理寺丞是这位裴太傅所提拔上来的,给了他个面子,直言不日待世子气消忘记了此事,便可以悄悄的把堂弟放出去。
因而出了大理寺,他请对方府上一叙。
西苑向来是他不愿踏入的地方,嫡母想安排娘家侄女嫁给他,他自是不愿的。心中之人已经得不到,成亲何必祸害其他女郎。
即便不想去也得去寻裴宴礼的踪迹,恰巧书童也赶了过来说二姑娘在西苑安宁堂等候,他也不再犹豫。
绕过西苑洞门,嬷嬷指引了裴宴礼所行方向,曲径深深通向廊院深处,奇湖位于府邸深处僻静处。
越德琛行到一半时,却意外撞见了道绮丽的倩影。
越容因正命人打着成熟的菩提果,表面是无事所做,实则趁机派人去附近柳姨娘的住处打探一番。
那枚玉佩之后,她常反复梦见小娘抚摸着此物,心思辗转之下,还是趁着未回宫时探查一番,柳姨娘这个契机,或许是上天在提醒她什么。
专注盯着树梢,却感觉到有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越容因回眸,见着许久不见的阿兄笑着凝视自己。
"如今该唤咱们二姑娘一声昭容娘娘了。"越德琛打趣道,见自家二妹衣衫清贵无匹,想来在宫中过得不错,心中安定了几分,见她身旁之人拿了长杆,顺带追问了一句。
两人交互了一番,越德琛刚要去寻裴太傅,却被二妹拉住,玉手若润石细腻,如同女子的嗓音一般——"阿兄,本宫有事与你商讨。"
见前往奇湖之路还甚远,不远处的光亮口缩成小点,越德琛也不再推脱,跟随她来了处僻静的凉亭,提及了阮青微之事。
左不过借机给鸿路寺戴顶办事不利的乌纱帽,也不算难事,可越德琛想不通的是为何这阮氏一族的状元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寒门出身就敢针对当朝太史和身为妃嫔的庶妹,带了点癫狂不罢休的意味,和这人平素表现的匡正清寒大相径庭。818小说
若说自家曾苛待过他,小人得志也能说的通,可明明父亲从未薄待过这阮青微,直到后来此人入殿试后,为了避免惹人嫌隙才逐渐疏远起来。
见越德琛问,总不能说出自己曾与此人差些风花雪月之事,越容因便含糊的说道:"大抵是他曾是阿爹的学生,居高自傲也罢,信了外头说咱们家卖女求荣的说辞,内心鄙夷也罢,总之,此人留不得。"
"岂有此理,如此诋毁有恩之师,枉为父亲门生。"越德琛气愤不已,却见不远处春果归来的身影,看向她:"裴太傅在何处,不是命你引路吗?"
"大公子,奴婢也不知道。"春果面若苦瓜,这裴太傅步伐极快,进了连廊到了树木葱茏的湖边,说自己赏景即可,让她退后了几步,她就忍不住打了个盹,可清醒来,这裴太傅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