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喜怒莫辨的脸映入目中,她无声的吞咽了下,周元鹤见状,手缓缓上移,扼住她的喉咙,逐渐缩紧。
"因娘,告诉朕,你为何不说遇毒之事。"他的掌心微热,连带着少女脖颈处温热有力的跳动也传递了过来,告诉他,他面前的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丽质美人。
昔年父皇宠爱贵妃之子,幼弟福王的十六岁生辰宴风光大办,开郡王府,封赏阖宫,而他身为东宫嫡子,母后郁郁而终,母族式微,连带着他也几乎要淹没在了福王的风光下。
后又陷入朝堂漩涡中,颓暗屈辱时,是琇娘名震京中的诗引他走出穷极之局,重振旗鼓,从九死一生之局愤然脱离出来。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因这一句诗,他特意向冷淡的父皇卑微求娶琇娘,可往后将近十年,他却发现琇娘难懂他心意。昔日才女仿佛为了相夫教子,成为合格的太子妃,刻意隐匿才华,做出平庸温顺的样子。
他也并非未告诉琇娘,无须刻意改变,可谁料,发妻仍不复从前才华横溢、意气风发的模样。818小说
后来美眷如云,绿鬓如云的美人愈发的多,他与琇娘更是离心。后来发妻挽救不回,临到去世,才口吐真言:"皇上,臣妾从未进入您的心里,您不懂臣妾,臣妾也从未懂过您。"
他的心在发妻死后,就像遁入空门,或喜或忧,一嗔一怒,都不再有。而后,更是空寂的悲凉。
连最亲近的发妻离世,他也未曾多有情感,失落空洞,却再无其他。悲戗、痛苦的情绪,都剜不了心口那块嫩肉上。
可如今,面对着因娘,少女穿了豆绿刍纱裙,衣衫香雾滟滟,仿佛温顺羔羊,却不相信他,兀自的提防着所有人。
不爱罢。
像佛修裂开,露出暗黑的泥胚,他的手紧紧用力,看着面色惊恐的因娘,周元鹤心底从未有过的痛苦席卷全身。
不是被怀疑的苦楚,而是酸涩,全然得不到回应的爱意。
"因娘,你不信朕,也从未爱慕过朕。"
他愈发癫狂,手面青筋凸起,见局面无法控制,太皇太后连忙给李郑使了眼色,对方连忙凑近劝着:"皇上,皇上息怒,事情还未查——"
"滚开!"周元鹤不听劝阻,哪怕越容因努力挣脱,却因窒息而逐渐没了力气。
陈昭容看着,急切的连忙跪地求饶:"皇上,想来贵姬妹妹也是有苦衷,畏惧当年皇后娘娘的死,才战战兢兢,畏惧不言,还请饶恕她吧。"
柳贵妃见局势失态,也假惺惺的捏了帕子劝着:"皇上,臣妾瞧想来有苦衷,越妹妹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妹妹呢。"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周元鹤像陷入了疯魔之境,浑然不顾。
阮青微在台下端坐着,看似镇定,却掌心紧握,直到血珠沁出。心中天魔交战,他刚要起身,却见了往素渊渟岳峙的裴太傅失态,离席步伐如风,一把拉住了皇帝紧桎的手。
"皇上!"裴宴礼直视着圣上,握紧他的臂膀。
周元鹤忽而回神,看着脸色青白的越容因,蓦的松手,后退了几步,又冷睨着裴宴礼,君威被冒犯,"退下。"
"微臣僭越,皇上勿怪。"
裴宴礼看了眼瘫坐在地的少女,低垂了晦暗的眸子,嘴里说着僭越,身形却冷冽的傲然,后退着回了坐席,身体紧绷着。
众人皆震惊的看着裴太傅出手,镇抚司众监事、转运使也目瞪口呆。
别人不知,他们还不知晓吗?御史大人身居高位,又是都察院执事之人,年少登科,性情禀直,犀利如刀,最不屑便是后宫污秽丑闻,今日怎的忽而出手。
想起前些日子裴太傅替越家说话,众人莫不托腮长思,莫非长公主府与越府沆瀣一气,越家有了参天大树的依仗。
周元鹤看着身下的少女,忽然心底忐忑不安,后悔像潮水涌来,他小心翼翼想扶她起来,却触了空。
越容因尚未从刚才濒死的状态回神,喉咙酸痛,浑身震颤,她下意识躲避,眸子被泪水浸湿,强忍着惧怕起身回了坐席,只是步子不稳,看起来像破碎的浮萍。
见台下闹剧,皇上也这般失了体面,太皇太后紧蹙着眉,这宴席也没法继续下去了。
刚想开口让众人离席,谁料翠钟殿的奴婢哭哭啼啼的匍匐在地:"皇上,皇上,我家小主小产了。"
周元鹤踉跄了几步,太皇太后紧接开口:"彻查越贵人入口之物,召集太医院众人彻查诊脉太医。"
郑嫔忽而坐立难安,心头涌出不好的感觉,起身试探开口:"太皇太后,臣妾想去看看越妹妹,失了龙嗣,想必她伤心异常。"
恰时,太医院医督前来,声如洪钟:"皇上,微臣以安排内务府彻查太医院众人,确无疏漏,包括脉案,记录在册的惧是保胎、安神之药。"
李郑也来报:"皇上,宫宴经手的奴仆和御膳房等人也彻查了一遍,都是清白身家入宫且都有证人在场,环环相扣,确实无可疑之人。"
眼看事情到了死角,所有的证据直直指向一人。
越贵人近些日子只去了福宁宫,且贵姬明明知晓自己宫中的膳食有毒却隐瞒,实在可疑。
难免把昔日毒害皇后,今日毒害贵人的罪魁祸首联系起来,只是当时越贵姬年幼,且未入宫,又陷入另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