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捷归来,越家本是功勋赫赫的美名在外。可这些日子,却又是门可罗雀的模样。盖因越贵姬与越家三姑娘不知犯了何事,竟然被囚禁在嘉德行宫。
虽然嘉德行宫翠玉华丽,可远离皇城,困囿在这儿,那便是犯了皇上忌讳,如何能重拾恩宠呢?
因而越府这几日也是愁云惨淡的模样。
朝臣无人敢替越太史与青雀将军说话,皇上见西凉一事解决,更是将虎符收回,以军营事多繁忙,重新把越德琛调回了边境驻扎。
唯有平素清正古板的当朝太傅裴宴礼,天之骄子、皇室贵胄,竟然难得替越家说了几句,无非是功过相抵,也不该罚越氏妃嫔,让群臣惊掉了下巴。
皇上脸色不虞,更是难得没有肯定这位极其信任的表兄言论。本来这个事,皇上不消气,这位越贵姬也回不来,裴太傅的话也没作用,龃龉一阵子就过去了。
谁料到,就在即将下早朝时,新任国子监助教,大皇子的暂替太傅竟然举案上奏,说是越府虽功劳苦多,可先帝就是因贵妃外戚功高震主糊涂一时,从而害得乱世当道,百姓流离。
任何事物,不得逾矩,也不得高过皇尊。皇帝虽面色不显,但明显吞吐舒畅了几分。
果然,隔了几日,这位正六品的新科状元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正五品的鸿胪寺少卿。
要知道,不过是寒门出身的状元罢了,竟然短短一个月便升到正五品的官职,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也无人敢如此尝试,如此针砭时弊、语言激练,难有人敢尝试。更害怕的是,一朝尝试,会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子真如野狼焉。”见自己往素的学生竟然反过头来这么针对自己,自己太史的名声全然毁了,越长山更是恨的牙痒痒。
可一想到是二女儿抛却了这位新科状元的往事,连带着越容因也恨上了。
不仅仅是越府,京郊之外的行宫处,皇帝来又去,再次恢复了寂静凄冷的安谧。行宫处除了看守越贵姬的侍卫、宫仆,便只有几个洒扫的老嬷嬷谈论着宫门青柳的前朝之事。
“娘娘,喝些沉香熟水吧。亏了娘娘带了些香来,不至于干巴巴的喝些白水,没得胃口。”
福娘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可面上却是愁云惨淡的哀戚。
越容因知道福娘是为了安慰自己,接过青瓷茶盅来,秀眉舒展:“不必为本宫忧心。既然事情至此,吸取教训便是。”
“娘娘安心,奴婢就安心了。”福娘想起了前几日,罩灯昏沉,丽人垂雾鬓云鬟,如仙人正坐,嘴里说的却是令她毛骨悚然的话。
什么是不再依附皇上,什么是凉薄之人,无法偕老。
她知道主子对皇上死心了,可皇宫之大,波诡云谲,假使不依靠皇上,又能依靠谁呢?
她冥冥之中只觉得娘娘通体如脱胎般改变了从前的主意,却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日子一久,连送饭的嬷嬷也懒怠了几分,从刚开始还是送了热羹热饭、凉糕香饮子之类的,再到后来便是冷汤凉菜,直到今日送来的白斩芙蓉鸡竟然有了明显的齿痕,显然是被人享用过的。
“欺人太甚!娘娘,奴婢出门找她们去,必得讨要个说法才好。这些嬷嬷素日里瞧起来平头整脸的,没想到骨子里这般的狠辣计较,竟然连娘娘的饭菜也敢碰,真该剁了她们的嘴去才好呢!”福娘气得脸色嗡嗡的红,鬓角青筋凸起,连带着唇也颤个不停。
“罢了。”越容因刚说完,谁料偏殿却传来了瓷碗碎裂的叮啷声。
随之而来的是少女的娇呵:“怎么敢给本宫吃这样的东西,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如今不过是一个官女子,竟然敢自称“本宫”,越容因痴笑一声,随即偏殿竟然传来了踢里哐啷的打斗声,怕再闹出什么事,如意急忙去侧殿查看。
谁料看见了越贞姿的贴身丫鬟竟然死死的扼住了嬷嬷的脖子,掐的她脸色青白。
如意也正有惩罚这胆大妄为的嬷嬷之意,索性踟蹰了片刻才走了过去拉开了几人。
“奴婢听了偏殿有动静过来看看,怎么三姑娘还是不吸取教训,平白的丢了娘娘的脸呀。”如意嗔着脸提点着越贞姿。
对方却满脸不忿,目眦欲裂:“我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你还敢直呼我的名讳,是不是不想要你这条贱命了。”
嬷嬷拍了拍布裙下的灰,满目横纹的脸有些许狰狞,恶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冷笑一番:“奴婢在行宫,虽然不是皇宫里头的嬷嬷,但也伺候过一些贵人了。像这位小主一般言行无状的,奴婢还是第一次见。”
“罢了,奴婢这就禀明了皇上身边的总管李太监,看看到底换谁来伺候二位小主合适。只怕呀,两位小主如花似玉的,可别被皇上忘记了才好呢。”
嬷嬷冷嘲热讽的,又惹了越贞姿面红而促的,玉指直直的伸了出来,却支支吾吾的被气的说不出话,连带着气血逆上心头,竟然吐了出来。m。
嬷嬷及时的躲闪,可对方口中的污秽之物还是吐到了她的罗袖上,夏日里散发着古怪的腥臭腐烂味道。
如意见状,也有些嫌弃,只是冷冷的看了两人几眼,提醒了越贞姿身边的丫鬟:“管好你家主子。别让她在撒泼。不然行宫里头,贵姬娘娘若要惩罚起来,我可拦不住。”
随即鄙夷的离开。
只是到了殿外,如意也话里话外的提点了对方一番。
即便主子不是宫妃,也是越家的小姐,世家闺秀,还轮不到一个贱奴出身的嬷嬷来指手画脚。
如意刚要回了主殿,谁料看守的侍卫见巡逻的空隙,偷偷摸摸的向她走来,递了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来,“夫人递来消息,娘娘若想及时回宫复宠,必须由我盯着,把这药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