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李氏道别后,我牵着驴子上了船。等拴好驴子进了船舱,见里边已经坐下人了,两个女人一老一少,看样子是母女。
那妇人穿一身浆洗的发白的灰麻褂子,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上面盖着块儿碎花的粗布,不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那姑娘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小,穿一身杏色的细布袄裙,腰身窄窄,面目清秀,称不上是美人,但也算中上之资。她见有人进船舱,先是往那妇人身后躲了躲,待看清楚我是个女子,便好奇的打量着我。
我冲她露齿一笑,然后在她对面的舱板上坐了。那姑娘见状也回了个笑脸,然后看看我手里的包袱,问:“你也是去城里卖东西的吗?”
那妇人忙扯了扯那姑娘,然后冲我歉意的笑笑,道:“这丫头是个迷糊性子,见谁都想说上两句,姑娘嫌烦就别理她。”
“不烦不烦,”我忙道:“这船上就咱们三个人,要是都不说话,还不得无趣死!”说着我好奇的看向那妇人挽着的篮子,问:“你们这是卖的什么呀?”
那姑娘刚想说,便被那妇人狠狠的剜了一眼,于是嘟着嘴不说话了。
那妇人这才对我笑笑,道:“自家织的布,拿去城里试试,看能不能换点盐吃。姑娘也是要进城吗?怎么没见有家人陪着?”
我能感觉到那妇人对我心怀戒备。
我长得就这么像坏人吗?
我叹了口气,道:“我爹娘都不在了,没家人。我要去盛京找我婶婶呢。”
那妇人看我的眼神里顿时就多了几分怜悯,再说起话来,神态也轻快了许多。我和她身边的姑娘说话,她也不拦着了。
那厢船家又等了片刻见无人再来,便吆喝一声,解了缆绳撑蒿离岸,径直往河对岸划去。
那妇人见这舱里再不会有旁人,便更活络起来,也不正襟危坐了,而是斜靠在船舱上从头到脚将我细问了一遍,我只说自己是猪笼山里木匠家的女儿,爹娘都不在了,所以出来投亲,她便唏嘘着信了。
我便问她可曾去过盛京,问她边儿上的姑娘叫什么名字,一来二去的熟了,才知道,这妇人是河下游村庄里的农妇,也唤作张李氏,她膝下只有三个女儿,两个大的嫁到了河对岸的镇子上,只剩小女儿云福在家待嫁。
这张李氏的丈夫在镇子上的一家豆腐坊里帮佣,三两个月才回家一次,这次又三个月没回了,张李氏就打算去一趟给丈夫送些换洗的衣物,偏巧她那大女儿也让人捎信儿说是想娘了,她便收拾停当,带着云福出门了。
“我算算日子,今儿那镇上正逢集市呢,就带了些自家织的棉布去卖,反正家里就我们娘儿俩,也穿用不完。”张李氏拍着怀里的篮子道:“这集市一个月开一回,方圆附近的人家都去那儿置办东西,可是热闹了,小仙姑娘也去看看吧,你住在山里头,可是见不着这种热闹!”
我盘算了一下,然后赞同的点头。
左右我也没事儿,不如就这样且走且看吧,如此,也不枉我白来这人间一趟。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觉得时间过得快,没多大会儿那船便靠了岸,待那船停稳了,我先跳下了船,那张李氏才携着云福慢慢的挪了下来。那岸上早有一辆牛车在等着,赶车的黑脸汉子见了张李氏忙迎上来喊娘,又喊云福叫小姨妹,那张李氏便欢欢喜喜的拉着云福上了牛车,跟我道别。
送走了张李氏母女,我跨上驴子晃悠悠的顺着人流往前走。
河的这边是个小小的码头,我粗粗的数了数,约摸有十来条船在边儿上靠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有卸货的有装船的,还有些挎着包袱拎着筐像是要坐船赶水路的。码头一边儿的空地上支着几间油布棚子,有卖茶的有卖饭的,烟火缭绕煞是热闹。
看样子,这方圆附近的船都是在这个码头进出的呢!这儿可比仙人屯儿的那个小栈桥热闹多了!
我跨上驴子迫不及待的往镇子的方向赶——不知道镇上的集市该会是什么模样?
我催着驴子快跑,却冷不防从边儿上窜出来个灰色的身影,那驴子一时收不住脚,差点把人给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