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安排妥当,戚晋只恐出来太久引苏以慈注意,急匆匆回去了。一路随行至此的林怀章却悄悄留下,又蹑足绕去关公祠外,听得兴龙帮三个头目言语。
粗声粗气吵吵嚷嚷的是赵老二,先前接待皇帝一行的院主。方才偷听了荣王一番义正词严的高谈阔论,再得知荣王欲替李吴氏一家伸冤,他真当自己走眼误会了人,满心愧疚,恨不得马上去京兆府自投罗网。表兄赵彰扯住他,好一通训诫:
“老二呐老二,你怎知那荣王不是嘴上一套,背地里另行阴招?他将李家带去,不定是要杀人灭口,替他老舅消灾!你当真是好哄,怎不知三思而后行的道理?就是要去投诚,依愚兄之见,不如等他几日。待荣王将杨珣法办,再去不迟。”
赵全一拍脑袋,憨笑着抱拳道:“小弟鲁莽惯了,想不到这许多,还是哥哥有见地。那便等几日,只是该等几日好?”
“不急,”鼻头带痣的赵老大赵朴一直在旁沉思,此刻插话道,“二位兄弟不觉得这其中,有一人甚是古怪?”
“谁?”赵全一双牛眼睛一瞪,只当是出了叛徒,立时嚷着要去拿了那厮回来。谁料到老大说出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姓,倒教他立刻变了神色,倒替那张喻叫起屈来:
“张兄弟是张大娘内侄,哥哥怀疑他要怎的?若不是张大娘费钱周全,我们三人哪还有命来?张兄弟坦荡荡一条好汉,不容你作践。”
赵彰眉头一皱:“你与何人不是交心的。他不过请了你几顿酒肉,赠了你把宝刀,你便把他看的自家兄弟还亲。说了你几次了,这人贼眉鼠眼不像好人,你居然还想着真将他收入帮中来,浑不像话!”
“就算未入帮也已算得半个头目了。”老大忿忿道,“先前还没注意,帮中弟兄竟都跟他生死相称……分明一双狐狸眼睛精光四射,看着就不像好人!李家看院子的弟兄就是被他轻易诓走。还有老二,荣王一行也是他叫你去招待的,是不是?”
“这个不假。”老二挠挠头,“他跟我说荣王途经此地,正是我立功的好机会。这个怪我,一心争功,未与两位哥哥说……这么说来确实不大对劲儿,他给我个小药瓶,说荣王人马众多,不好来硬的……”
“你没真下药吧?”赵彰一时着慌,连忙问道,“跟他一起的是皇帝陛下!”
“没没没!见到有别人我就没动那心思了。药瓶我还留着呢。”赵全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葫芦小瓷瓶来。赵彰一把抢去,拔塞一看,里面竟是空空如也,这登时是气得扔下药瓶,直拍大腿。赵老二不解,捡起药瓶来一看,只慌了一瞬,复又嘿嘿笑起来。
“你这糊涂鬼!不知道闯下多大祸事,还有脸嬉笑!”
“表兄莫急,怕是你方才看差了,这一摔,里面的药丸儿都滚出去了。小弟我有谱,张兄打开给我看过,三个泥丸儿,我看过便收仔细了,错不了。”
老大突然拉过老二,严肃道:“三个泥丸儿?”
赵全莫名其妙点点头:“你老弟百米外射飞雀的眼神能有差?”
“他要你去药荣王一人,为何会给你三个药丸?”
“嗨,大哥你又多心。”赵全不以为意推开他的手,“万一一次不中,有人替他挡了灾?万一我不小心掉了几个,万一药效不够,三个保险。小题大做,怎给哥哥吓成这样。”
他话音未落,忽听传来院外一人声响,说得分明是“二兄弟此言差矣”。赵家三弟兄立时回身,各自抽了兵刃在手,随即却见张喻和几个小弟一起走进门来。小弟回禀,说在院墙外看见一人鬼鬼祟祟,便捉了来,不想是张兄弟。他们本不拿张喻当外人,这会儿自己请罪,说什么张兄弟本来预备给三位头目一个惊喜,全被自己没眼见搅黄了,实在该死云云。赵老大忍了怒气,让他们先行退下,待没了脚步声,忽而飞起一脚将张喻踹倒,拿大刀抵在他脖颈间,厉声喝问:“你到底是何人?”
赵老二尚且拉着大哥劝架,张喻却大剌剌全招了,将自己本名林怀章,全是为了荣王招安才混入兴龙帮来与众人称兄道弟;是自己以将李家所在告知荣王,引走看院兄弟;更是自己诓骗赵全下药等等行径说了个明白。这回换作赵全发怒,他撞开大哥的钢刀,拎起怀章将他抵到墙上,扬起拳头作势要打。林怀章见状忙高呼:“打死我你们也没有活路!”
“此话怎讲?”
赵老大闻言忙拽住老二胳膊。怀章不回他话,低头看着胸口被赵老二拧拽在手中的衣领。老大只得拍拍他胳膊,让他把人先放下。赵全气哼哼骂一声娘,悄悄使劲把怀章摔在地上。这一摔可不轻,害这文弱书生老半天才喘过气来。
“换做是我,绝不会对有解药的人下手这么重。”怀章嘟囔着,揉揉胸口爬起身来,见对面三人俱是怒目而视,却越发没个正形,“我把药给二兄弟的时候,还送了壶酒,二兄弟忘了?百年陈酿,滋味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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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朴率先反应过来,惊得向后一退:“你!你将药……”
林怀章眯起眼睛一点头:“正正好好三人的份量,既不多,也不少。哎哎哎,千万别怒!这药越是情绪激动越是动武就见效越快。二兄弟,小弟我之前是跟你这么交代的吧?”
赵老二的胳膊举在半空中,是收也不是,落也不是,脸上憋得冒红,终于长啸一声,叹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与你肝胆相照,你何苦如此害我!”
“二兄弟这话说差了。”林怀章摇头晃脑,“小弟我是为了三位哥哥,为了兴龙帮上下数十位兄弟好,才不得不作此不义之事啊。二兄弟视我为生死兄弟,我难道不当二兄弟是刎颈之交?若三位哥哥有个好歹,小弟一人也无颜苟活于世啊。”
赵彰上前一步,端的是掷地有声:“那你快将解药交来。”
“什么解药?”怀章装傻充愣,两手一摊,“解药什么时候在我这儿?”
赵彰懒得与他废话,窜上前去迅速地摸了他全身上下,却并无所获。怀章趁机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待他搜完,方开口道:“好生奇怪,解药明明在赵帮主手中,搜我作什么?”
赵朴最是机灵,马上叮嘱老二此乃离间之计,万不可上了这厮恶当。林怀章则郑重一揖,说得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