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想一想,北地那些匈奴人会做什么?”
“放牧养殖啊。”
“先生忘了,他们还会屠宰,几乎是生下来就会的技巧。”
“哦,那倒也是。”
“但是一个人如何爱吃肉,他总要吃些粮食,总要穿件衣服,也想着喝点茶水解解油腻。那么这些东西他们会弄吗?他们北边苦寒之地能种得出来吗?”
胡七没说话,似乎猜到小寒要怎么说。
“人最基本的动力来源就是活下去,而他们身边有一个既会种又会造的富翁,本身又不善于争斗,偏上天给了他们一身屠宰的本事,不动手怎么行,抢呀、杀呀,每天杀羊和每天杀人的区别大吗?不大,不过是见血罢了。”说着这些,寒洲的声音依然平淡而冷静。
这是小姑娘说的话吗?胡七拧着眉毛不解地端详起来。
“听这话小寒姑娘是同情匈奴人啰?”胡七故意激她。
“怎么会同情?不过是站得远一些,看得清一些罢了。他们这个物种是一定要抢一定要杀的,用什么方法都拦不住,长城,不过是一道墙而已。”说完笑着转头看了一眼胡七,戏谑地问:“请问先生,小时候跳过墙头吗?”
这一转头的灵动俏皮让胡七晃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哦,断章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问:“姑娘所说有个问题没想清楚。”
寒洲没说话,偏着头望着他,等着下文。
“长城拦的是军马,匈奴人不是爬过来的。”
寒洲笑了,轻舔了下嘴唇,说:“我们就来说说这军马。也许和先生也会有一些关系呢。”
哦,怎么会?怎么和我有关系?胡七睁大了眼睛望着这姑娘,这脑子是什么回路呢?
“对匈奴人来说,他跑起来比我华夏民族要快,因为他们是骑在马背上长大的,你打他的时候他要跑,他要找吃的的时候还要跑。你在他前面修长城来拦他,他不会跑吗?他不会跑到没修长城的地方来劫掠吗?你修长城的速度快呢,还是他骑着马迁徙快呢?对他们来说,逐水草而居是一种天性,只要可以放牧,搬到哪儿住差别都不大。这种对条件的适应性和生存的灵活性决定了阻挡或打击匈奴人都要付出相当高的成本,就看国力能支撑多久吧!南边还在修驰道呢,会不会咸阳也在大修宫室?”
听了这话胡七真的迷惑了,怎么回事,且不说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单是这分析问题的逻辑性和看问题的角度就让他惊到了。这真是个卖豆腐的姑娘?
等等,她刚才说,“不过是站得远一些,看得清一些罢了”“。她怎么就能站得远一些?
这“远”到底是多远?
“呃——,胡某又受教了。”他揣摸着说了一句。
“先生什么受教不受教的,一路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不过是生意繁忙,懒得想这些大而空的问题罢了。小女子闲人一个,听来什么就随便说说,也不会有人跟一个女子去计较。倒是先生这般人物说话做事需要稳重些,若像小女子这样倒让人看了笑话。”
她说话也是滴水不露、圆融通达的。这是个什么人呢?胡七想不明白。
“看姑娘这说话做事,也不知道怎样的家庭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以养成?”
“呵,我的家庭啊,我记得的是杀猪的,父亲一直杀猪,来往的也是些豪爽随意之人,所以从小便没什么教养,想起什么便乱说。于女子应该会的本事倒是样样不精,男子上房掏鸟儿的事情倒是做过几回。”
胡七更迷惑了,父亲是杀猪的,还说“记得”,这是用记的吗?
看他一脸困惑难受的表情,寒洲“噗嗤”一声笑了。今天说的话有点没刹住车,还得好好“修补”一下。
“先生肯定觉得我说的话很奇怪。我自己也是奇怪的。我记得一些事,忘了一些事。在双流镇的时候,我是被人家救起来的,就是送我的那个大枣哥,至于我为什么到了那里,我的家怎么回去就都不记得了。当时有个小姑娘说看见我被驴踢了,然后就躺在街上人事不知了。醒来以后就这个样子了,一会儿想得起来,一会儿想不起来。至于说想起来的,我以为是真实的,是不是呢,其实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