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因此导致并州边务崩溃,那更是尚书台边防事务不利,要遭漫山遍野的弹劾的。
云云。
加上御史大夫郑有为很合时宜地汪汪几句,尚书台官员们想到了被御史台弹劾支配的恐怖,只能装死,默认了行台的存在。
——
那是第三次面对朝臣质疑,虽然用尽手段掩盖过去,但朝中的疑云不但没有因此开解,反而愈积愈重。
何容琛明白,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关心的在于天子,这个问题在萧怀瑾回宫前无法根解,只能拖下去。
然而到今天,眼看拖也拖不住了。
近百名官员跪在延英殿外,纵使何容琛请来了宣宁侯方老将军和蔡瞻,但他们二人的分量,恐怕也不能承得起面前这百余官员。
当着何太后的面,他们连连磕头,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臣等一片丹心,但求亲眼见陛下龙体安泰,臣等死而无憾!”
何容琛视线扫过众人,隐隐感到了这群跪着的大臣背后所藏的波澜汹涌。
他们只是跪着,就能将她逼得没有退路。
韦无默侍立在她身边,讽刺道:“各位大人言重了,既然如此丹心赤忱,那要是亲眼见到了陛下龙体安泰,你们真就打算去死了吗?”
请命的大臣们瞪着眼怒视她,君子风度不还嘴。
这丫头仗着太后恩宠,乱没规矩,但他们身为士大夫,自恃读过圣贤书,自然不能同女子作口舌之争,没得下作,日后要被拎出来耻笑的。
韦无默心里也慌乱,但是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显出心虚疲软。
她剔透猫儿眼转过全场,伶俐道:“各位大人行行好,陛下沉疴缠身,受不得你们的大礼,要是你们中间有心怀不轨之人见了陛下后,故意在陛下面前触柱、抢地什么的,嘴上说是表忠心,却故意吓到了陛下,原本好了八九分的病,又被吓得发作了,这个罪该由谁担着?”
“你尖嘴薄舌,成何体统!”
有大臣发怒,抬手指着韦无默,手臂气得发抖。
这女官不但目无尊法,竟然还心思歹毒,空口白牙就给他们扣一顶想害死皇帝的大帽子!要是他们真的见了皇帝,晚上皇帝又有个头疼脑热,谁担得起?
队列中一位正四品官服的男人沉声道:“韦宫令言过了。
臣等只是想面见陛下,以消心中疑惑,万万不敢妨碍了陛下。”
他语气沉稳,少言却有分量,何太后扫了一眼,认出是刑部右侍郎。
此人的师门是曹系之人,但今天曹丞相没来,应当也不是曹相授意,该是这个右侍郎自己想来。
“诸位爱卿心忧陛下,即是心忧社稷,哀家甚慰。”
何太后出声打断了他们,总还是要客气几分:“无默,方才是你出言无状了,回去后自己领罚。”
只要这群大臣不要在这里相逼,别说罚俸了,挨板子韦无默也忍了。
她心事重重地行礼,领受罪责。
那些大臣们并不见面色稍霁,依然直视着何太后。
何太后声音宏亮而沉静,带着令人心悸臣服的力量,又不容反驳:“诸位爱卿有疑心,是哀家之过,原本想着陛下病头讨个好,不许宫人传说病情。
实则陛下沉疴之症,前日陈院判看过说,着了春就渐渐起好,逢春肝木克脾土,只消再静养些时日,但眼下不宜见风,也不能过了外面的病气,是以这几日都闭门不出,也不能见外人。”
“正是,”宣宁侯站出一步,他身形魁梧,很有压迫之感:“本官与蔡老前些日子都在外殿觐见过陛下,诸位若有什么困惑担忧,尽可来询,必定相告。”
何太后颔首:“殿内如今是贤妃、丽妃、昭仪轮流侍疾,你们若去面圣,怕也要冲撞了她们,极是不妥。
若不放心,尽可以询问宣宁侯、蔡尚书,爱卿们总不至于疑心他们眼花吧?”
人群沉寂了片刻,有人道:“方老大人和蔡大人,我们并非不信,而是如今,除了亲眼见到陛下,确认陛下安危,无论是谁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陛下不便见外臣,哀家已经说过了!”
何太后打断他,冷冷道:“你们要想见,那便等到陛下龙体康复,定会召见你们,一个也露不掉。”
最后这句话,已经隐隐带上了威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