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方济舟半躺在病床上,右手掌至上臂处紧缠着绷带,固定在胸前。他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已晚,争相辉映的繁星镶嵌在深远无边的天幕上。方济舟侧着头,一边凝神仰望,一边沉浸在这恬静的冬夜里。星星逐渐从视线中失焦,麻醉药剂不断阻断着他的思维,醒来不久,便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门开了,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还感觉有人在挠自己的脚底,方济舟定了定神,才模糊看到吴天长站在床尾,旁边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嘿,舟哥,你还好吧?”
方济舟靠在床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你们都来了啊。”
“说什么呢?我不来谁来?”吴天长走上前,说罢顺势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方济舟哎哟一声,忙瞪眼道:“你给我轻点!”
吴天长笑嘻嘻地看着他,忽然又猛地一拍,说:“还能脾气,看来也没什么大碍嘛。”
“啊!——你小子别得瑟,等我好了再收拾你!”
病房很小,只有十几平米。一番慰问过后,见四下都没有能坐的地方,只有一张沙椅,大家就都错落地站着,跟方济舟聊天。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随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话题就自然而然转到了吴天长跟队友置气的事情上。
方济舟尴尬地笑了笑,说:“这家伙一向做事不带脑子,大家别放在心上。”
吴天长没好气地说:“你这话可不够意思啊,我还不是为了你!”
“省省吧。你这一闹,万一人家怪到我头上来,岂不是有理说不清了……”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济舟才接着说:“其实这事得怪我自己。不知怎的,来这边以后总觉得不太适应,可能是没休息好吧……当时跑着跑着,好像有点脚根软,人就给摔了。”
站在窗边偷偷吸烟的小潘,回过头问:“是不是住得不舒服?怎么不事先跟我说呢?”
“不是,我也不太清楚……你不是也会吗?”
“我只是那天酒喝多了……”
陈剑豪皱着眉头,冲方济舟说:“你不是吧?都来好几天了,难怪我老觉得你一脸没精神的样子。”说完他又问陈谨吾和吴天长:“你们呢?”
两人摇了摇头,吴天长还故意露出自己的肌肉道:“我身体好着呢!”
方济舟苦笑着说:“老实说,我在国内踢球的时候,最大的不足就是体能,来这边感觉更严重了点……这也是我最想加强的地方。”
“先好好养病吧,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关键是循序渐进,不要太勉强自己,不然像今天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听得陈谨吾连着两句心灵导师似的劝告,方济舟不由得点点头,笑道:“道理我都懂……好了,你们先回去洗洗睡吧,明早还得上课呢。”
吴天长说:“我留着陪你?”
“又不是什么大病,再说这里还有护士呢,用不着你操心……好了你们回去吧。”
“ok。有事给电话。”
“放心吧。没事也用不着专程过来,待个十来天就出院了。”
※※※※※※
戈维亚把他们送到医院后,有事回了家一趟。此刻才又驱车过来接他们。得益于小潘和他的私交颇深,才有这么个免费司机一直跑前跑后为他们服务。
经过了一天的课程和训练,小伙子们都觉得很累了。一行人纷纷向戈维亚道了谢,到宿舍后倒头就睡。
次日上学,身边缺了方济舟,吴天长的话唠症无处排解,把一肚子的话都撒向了陈剑豪。陈剑豪迫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聊天。其实两人互相都有些看不上,若不是苦于无人可谈,吴天长也懒得跟他多嘴。
至于陈剑豪,则更多是不喜欢他口无遮拦的性格,特别是他仗着自己身体强壮,一言不合就喜欢用拳头说话——不过陈剑豪似乎忘了,自己骨子里也是这种人,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挥拳之前懂得先过一过脑了,但也常常会有刹不住车的时候——非要说两个人最大的不同,也无非是陈剑豪显得傲,吴天长显得愣,仅此而已。
但缘分往往就是这么奇怪,两人独处了一个上午,竟然也亲近不少,连上厕所都得凑在一起。而且两人的身高体型相差不远,皮肤一样的黝黑,脸上都长着不少青春痘,型也差不多,除了一个红一个黑,外人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亲兄弟。唯一让陈剑豪不满的是,吴天长的嘴真是好生不消停,从教室聊到厕所,又从厕所聊到教室,路上看到什么都能议论一番,就像个娘们一样,听得他耳茧子都快磨出来了。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陈谨吾从另一幢教学楼走来,吴天长才终于迎来另一个聊天对象,把他从苦海里解救出来。
前脚刚踏出学校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既陌生,又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女孩的喊叫:“陈剑豪——陈剑豪——等等!”
陈剑豪回过头,定睛一瞧,才说:“是你?”
原来是同班的中国姑娘。她跑上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还……还真叫陈剑豪。”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么冷的天,姑娘竟穿着一条粉色的半身蓬蓬裙,露出修长的美腿。吴天长不由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问:“你是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