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通过损毁礼物盒的方式来探寻答案对于我而言,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可是不明白此刻是什么力量支配着我,让我迫切的想知道当年慕青到底在礼物盒中放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以后,她执着的要将盒子要回去。可是,即便我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样,那盒子里东西的实际意义,早已随着我的记忆掩埋在了爱情的风尘中了。
烦闷中,我到隔壁商店买上一些啤酒,然后坐在吧台上喝了起来,这个有些燥热的季节,加上我有些烦躁的心情,喝上一些啤酒极其能舒缓情绪,可也特别的容易让人醉倒,平时酒量很好的我,在喝掉几罐啤酒之后,头脑居然开始昏沉起来,也许我是太累了……
……
昏昏欲睡中,我听到了玻璃门被拉开的吱呀声,极度疲倦的我,懒得抬起头,思维有些缓慢的思考着门打开的原因,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并未将门锁上,然后一个激灵的抬起头,看着手中拿着CD背对着我的男子。
“你好,本店歇业,暂不接待客人。”
将耳麦扣在脖颈处的男子忽然转过头,他脸上有一条明显的刀疤,并不友善的打量着我问道:“你是谁,这家店的老板呢?”
即便他面相并不是很和善,但这么问,想必是这里的常客了,我也便不再下逐客令了,就由着他听去吧,但还是友情提醒了一下,说道:“老板去外地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听一会儿,但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了。”
刀疤男子点了点头,然后扣上耳麦,坐在吧椅上听起CD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从方便袋中拿出一罐啤酒递个他,他点了点头,对我报以感谢,然后便撕开喝了一口,他的兴致随着一罐啤酒下肚,开始高涨起来,随口跟着哼唱起来,他似乎有些忘乎所以,忽略了我的存在,开口哼唱着,声音雄浑沙哑而有磁性,我听出了他唱的是崔健的《一无所有》。
我身上原本负面的情绪,忽然被他的歌声扫的一干二净,看他身体摇晃的架势,禁不住有些乐了,我现在要是给他整上一把吉他,估计可能还摇起来,等他一首歌唱完的间歇,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给他递上一罐啤酒说道:“嘿,哥们,唱的可以啊!玩音乐不少年了吧?”
他报以致谢的微笑接过啤酒,摘下耳机说道:“瞎玩十几年,也只能说是虚度青春吧!”
“所有为青春付出的年华,又怎么能算虚度呢!”
男人脸上失望的表情更重了,半晌才对我说道:“唉!这些年随着岁数的上升,越来越觉得这生活是如此的空乏,我曾经把唱歌当成了全部,可是全部的歌唱也换不来生活!”
“为何如此悲观呢,我觉得你的才华足够撑起梦想了啊!”
刀疤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扣上耳麦,继续闭上眼睛,重复唱起那首《一无所有》,只是这次似乎比先前更加私心裂肺……
我点上一支烟,闭起眼睛,轻轻的一仰头之后,什么也没有再说,在他撕裂的歌声中,再次体会着我和慕青那一段甜蜜之后,尽是撕心裂肺的爱情,然后真真实实的体会到,我们之间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在一首歌唱完之后,他双手搓了搓裤子口袋,然后尴尬的朝我笑了笑,做出了一个夹着烟的动作,我将烟盒和火机扔给他,说道:“吸烟可以,但我们来玩个游戏,吸上一支烟得讲一个故事!”
“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陌生人之间不是更好吗?说完之后,你我各自带着情绪,将故事装入口袋,继续上路,以后再见面就是缘分。”
他有些烦闷,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才对我说道:“你真够损的,这是变相的逼着我说故事啊!”
我笑了笑道:“都是老烟民了,恐怕烟瘾犯了,比说上一个悲惨故事还难受吧!”
“既然抽了烟,那我就来给你讲讲一个青年是如何混到绝境的吧!”
不知为何,当听到这个话题时,我心中一阵烦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最终还是说道:“愿闻其详!”
“当年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深受摇滚的影响,在家人一再反对下,报考了音乐学院,然后开始进行专业的训练,可是他有一点不好,就是自负……那年大三暑假,他向往在繁华的都市中,利用专长闯出一番天地,便南下去了深圳,九九年那会儿,酒吧驻场歌手很多,他也因为自己独特的风格,很快站稳脚跟,还谈了一个女朋友,自认为生活已经圆满了,那几年,他唱着《一无所有》,却只是把歌曲的意境拿来消遣,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应有全有了,即便这样,可是依旧每天依旧无病呻吟的唱着自认为有情怀的歌曲……直到有一天,一群喝醉了的酒吧客人指着他鼻子骂,他压根不会唱歌,要他滚下台,那是他第一次受挫,他疯了一般,喝醉酒的客人厮打起来,谁劝都没用,女朋友在一旁拉架,不小心被啤酒瓶扎到受了重伤,他自己也在脸上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因为打架斗殴,且破坏了很多财物,将一个人打成重伤,他坐了4年牢,学业荒废了,女方家庭也因为他的狂放不羁,在他出狱之前,已经将他女朋友嫁了人……回家之后,他觉得生活开始变得无聊,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于是他试着到酒吧继续唱歌,可是一些不良记录将他贴上标签,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就这么在家啃老多年,一晃已经三十五岁了,却依旧一事无成,甚至连一张自己喜欢的黑胶唱片都买不起,只能厚着脸一次次去CD店听免费音乐,说是缅怀青春,倒不如说是穷酸到不行,自我安慰罢了!”
烟雾弥漫中,我叹息一声,无疑,他口中的青年就是自己,却也不想过多点评他这些年的得失,只是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喜欢哪一张唱片,我送你,也许以后你没机会到店里来了。”
刀疤男子看着我,一副想听听我是怎么评价他故事的表情,而我却意外给出这么一句话,半晌后,他转移了话题说道:“是不是怕我来偷唱片?”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家店的老板可能去外地了,这店可能不会经常开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果然还是走了……”
“你知道她要走,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衣服意料之内的口气道:“去哪我不知道,可是一个月之前我就发现她隐隐不对劲,其实也没什么想不明白的,当内心找不到一个能安稳的地方,身体就开始选择流浪,飘落到哪里都不稀奇,只是飘落到哪里都不能落地生根罢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我多少有些不能接受,于是,独自担忧,独自黯然的我,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就这么在沉默中又续上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