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明并不着急,转身又将目光看向远处有些让人晕眩的灯光,他似乎意识到接下来的这个答案,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便用一种逃避的姿态缓冲着自己的情绪,我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陪他吸着,他却忽然侧过头向我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她给我的?”
我并不清楚郁馨交给我的是什么东西,便在沉默中将文件袋交到夏元明手中。
他接过文件袋犹豫了一下,又停滞了一阵子,最终并没有立即打开,随手搁置在了窗台上,然后继续对着窗户抽着烟,而从他口中吐出的烟雾,很快便被风吹得飘散在夜空里。
我的心忽然开始隐隐有种不安,因为人越是安静的情况下,头脑中想的越多,继而做出来的事情会比一根筋的嘶吼时的状态,更让人出乎意料……
看着他有苦发泄不出来的模样,作为好友,我心中一阵阵难受,但是依旧决定坚守今天晚上这个秘密,因为我真的不希望让一个人在疼痛和撕裂中,做出不可选择的选择……犹记得翠芳去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安沐好好替她开导夏元明,因为,懂他的朋友真的不多,这几年一直活在自我设置的囚牢中,孤独却难以排遣……
我弹了弹手中的烟灰,转移话题问道:“真的不打算拆开来看看文件袋中是什么吗?”
夏元明仰起头,对着厚重压抑的夜空,将滞留在口中的烟雾全部吐出,看上去没什么痛苦,我却知道他的痛苦藏在内心最隐秘的地方,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白天挂着微笑照常工作,晚上却逃避一般将自己反锁在关着灯的黑暗房间里,独自靠在墙角,不愿直面自己……
面对我的询问,他最终摇着头笑了笑,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若是按常理被我这么一问,他一定会好奇的拆开来,或者是暴怒的将它丢弃,但他却只是笑了笑,好似对里面的东西漠不关心,或者说是一种心中有数的状态,不过,他对烟的渴求依旧强烈,才刚抽完一支烟,便手足无措起来。
相对于故作轻松一笑的夏元明,我却笑不出来的看着他,然后与他对视着,他的眼睛看上去深邃隐含着一丝笑意,却掩盖不住淡淡失落,和这些年历经的沧桑,我看着他夹克的衣角微微撕开的口子,好像是被生活折腾之后的牺牲品,用残缺的信仰,依旧艰难的行走在生活的缝隙中,尽管日子难熬,可是从未改变他的粗犷和孤独的信仰……
沉默间,夏元明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却被我阻止了,提醒道:“在医院还是少抽烟,别把这走道弄得乌烟瘴气的。”
夏元明终于有些不耐烦,他紧皱眉头,过了很久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不抽烟还能干嘛,干站着等死?”
我顿时就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找不到话题之后,我也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陪他吸着,可这种行为不知怎么的刺激到了夏元明,他一把打掉我的烟,表情凝重的看着我,向我问道:“你是傻逼还怎么的,我无牵无挂,你还有安沐,抽坏身子向谁抱屈,一天天也不知道你想什么玩意儿!”
我在他言语的压迫下忽然找到了说辞,便回道:“有秀秀你敢说无牵无挂?”
夏元明低了低头,转而看向别处,嚅嗫着嘴唇说道:“是啊,我还有秀秀……”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让夏元明找到了让自己重新坚强的理由,和生活下去的动力,我祈祷着一切的一切能够朝良性发展。
片刻,夏元明按灭了手上的烟蒂,依旧很冷静的说道:“和我说说,今天晚上你们聊了什么吧!”
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面临的压力,终究逃不开这个话题,又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中,忍着腰疼弯下身子,将地上那根只吸了一小半便被夏元明打落掉的烟,拿起又点燃,直到吸完后也没想到开口的方式。我实在无法如实将郁馨因为秀秀的原因,作为不愿在一起的理由告诉夏元明,在一阵沉默之后,只是轻描淡写的回道:“和你说的恰恰相反,她并不愿意待见我,所以也没能帮你说上什么话,实在抱歉。”
夏元明一把扯住我的衣领,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并不相信我这个敷衍的答案。
我一把推开了夏元明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大,自己的腰部又开始隐隐疼痛起来,便扶着腰朝后退了两步,聊到这个份上,我又想起郁馨今晚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情再次感到压抑,对他说道:“有些事情不必弄个水落石出,糊涂的活着有什么不好,非要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才叫好吗?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在心里是个结,说出来便是一道疤。”
夏元明似乎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握紧了拳头,朝着墙上就是一拳,我怕他这样狂躁的样子,会伤到自己,还吓醒隔壁病房的病人,连忙抱住了他,忍着腰痛与他纠缠着,希望狂躁的他能够平复下来。
……
“爸爸,我饿了!”在我们扭打在一起的时候,秀秀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狂躁扭动的夏元明像是突然被打了镇定剂一般,从容的转过身来,理了理衣服说道:“爸爸给你把粥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