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清,不要动了。”他这样温声道。
苏瑾清的朝服垂落在地板上,内殿有些闷,没有一丝风。顾容谨捏着她的臂弯,力道不重,苏瑾清能感觉到师尊动作有些僵硬,应当是第一次如此行事。她不能挣脱,因为顾容谨毕竟是她的师父。
“师父,您有事么?”苏瑾清眼睫缓缓一动,小声道:“要不要……我求陛下送你回府。”
“不必。”顾容谨淡声道。
紧接着,他的嘴唇有些发颤:“你就留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了。”
“行不行。”他补充了一句。
这样的语气同三年前师门中的训诫不同,苏瑾清忽然有一种师尊放低了姿态的错觉。
这儿?
顾容谨说的这儿应该是指的他身旁的这个位置。
她顺势站过去,抬起眼,看到师尊泛白的指尖,凸出的青筋,还有被薄汗沾湿的雪白脖颈。
侵占了这个人的高贵、淡雅,第一次让师尊这样的人都显得有些局促难安。
“师尊,您怎么了。”苏瑾清反抓住他的衣袍,有些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不舒服?”
顾容谨摇了摇头,薄唇紧抿,默然不语。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某种情绪爆发出来,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苏瑾清淡淡道:“上一次答应师父的话,弟子没有忘。”
顾容谨知道弟子所说的是夺位之事。轻轻“嗯”了一声。
片刻后,他才收回手,又恢复成那个淡雅的顾容谨。
卫梓俞侧目望着,唇角微撇,眸中反倒染几分讥讽笑意。
“顾公子虽不是朝中大臣,却也是大周子民。丞相大人正一品大员,身份贵重。”他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丞相大人却如此听你的话,顾公子,难道是你施计蛊惑苏大人?”
“卫大人,”苏瑾清语意变冷,抬起那张含若冰霜的脸,平白生出了压迫感:“胡言乱语、蛊惑人心的可不是顾舫主!”
“行了。”
皇帝脸色早已不大好了,目光有些犀利。卫梓俞果然是他的心腹!他所说的话,不正是自己最担心的么。
他不是仁君,这些日京都发生的太多事情皆与顾容谨有关。或许是出于直觉,他觉得应当拔掉这根刺。
丞相苏瑾清一向冷淡,可自这个顾容谨出现,竟就这么改变了他。
或许卫梓俞说的没错,这个顾容谨,就是以美色惑人!
顾容谨低垂着眼帘,眼底极为淡漠:“坊间都传锦衣卫镇抚司心狠手毒,行冤狱错案,罪孽深重。甚至祸及陛下,卫大人该作何解释?”
卫梓俞淡淡一笑:“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可卫大人为何也要行造谣之事?”顾容谨直视着他,淡淡道:“我虽无事,只是卫大人胡言乱语,坏了丞相的名声。”
好一张厉嘴。皇帝一咬牙,摆手道:“不要再争了。”
他的目光扫过懿阳:“今日就先将公主府的事情了结。”至于顾容谨,有机会慢慢收拾。
苏瑾清暗中松一口气,等候的时机终于到了。
彼时,内侍监前来通禀,说刑部侍郎陈琅求见,已在外等候多时。
皇帝一愣,摆手让他进来。
长公主顿时露出喜色,陈琅,也就是圣上时常称赞、年轻有为的刑部侍郎,其实是公主府安插在刑部的人。
放眼朝中,六部尚书的肥差皆落于丞相府的人手中,所以她暗中挑选身负才名的青年,入主六部各个职责,以此抗衡丞相府的势力。
而这位陈琅,祖上皆为奴籍,原本也是被当做奴隶卖进公主府的。是她亲手销去陈琅的奴籍,准许他读书,才给了他得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