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二人一龙便已来到扬州城西边的一条小河畔。
但见小河宛如一条蜿蜒银蟒,被厚厚冰层封禁,毫无生气。
河边垂柳仿若风中残烛,仅余干枯枝条在寒风中颤栗不止。
二人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绕行,朱重八入目所见,皆是流民乞丐。
他们个个形如槁木,面如死灰。
有的蜷缩在地,身上盖着破烂棉絮,瑟瑟发抖,有些则占据在无人所住的破屋中,屋内弥漫着一股腐朽凋零的气息。
这些人已是大限将至,身躯瘦骨嶙峋,他们鼻息间的最后一口气,只够他们勉强存活在这世上,那微弱呼吸犹如游丝,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李霄看着这一幕幕惨状,也不禁眉头深锁,长叹一声。
祂周身金光微微闪烁,明暗不定,好似是被这人间疾苦所触动。
自己如今所能救下的,也不过庐州路附近的几十万百姓,而这扬州城附近的流民百姓,保守预计也有百万之多。
祂晚一日出世,便可能多死数万甚至数十万人,到时自己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一一施救。
“这扬州城内的流民大部分都在城西吗?”朱重八望着比刚入城时还凄惨的景象,眉头紧蹙。
走在前方的张秃儿微微点头,他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官府与蒙古人为了不让流民干扰生意,便把流民像赶牲口一般尽皆赶到城西,这些躺在街上的,是连挨打乞讨都没法做的流民。”
张秃儿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或许是不甘,又或许是麻木。
朱重八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又问道:“你可知道扬州城内有多少流民乞丐?”
“详细有多少人,小的不知,但小的敢保证,已过三万之数。”张秃儿回答时不假思索,好似早已对此早有算计。
“三万人?这已经比不少州县的人口都多了。”
朱重八不禁一愣,口中喃喃自语,声音渐小,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张秃儿放缓了脚步,略显稚嫩的声音继续从前方传来,“大师,你要不猜猜,如今扬州路境内有多少流民?”
话音入耳,朱重八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愿去做猜测。
张秃儿听着刮过耳边的风雪声,继续自顾自地说着:“黄河长江年年决堤,这几年春夏旱蝗齐至,秋时洪水肆虐,往江南避难的流民便有数百万之多。”
“如今还在扬州路境内的流民,只怕也有几十万人,这还不算暴尸路边的皑皑白骨。”
朱重八闻言虎躯一震,随后他望向街坊两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流民乞丐,眼神中透着悲凉与迷茫。
恍惚间,朱重八仿佛看到了一座已经崩塌在地的山峰,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朱重八目光凝重,沉声问道:“这城内流民乞丐,难道全都靠大明寺佛丸过日吗?此地好歹是扬州,官府再过分,难道连一分赈灾粮都不发?”
“粮食?哪来的粮食?官府连木炭柴火都未给过一根。”
张秃儿缓缓转头,脸上挤出一丝惨笑,“大师,若无佛丸,那你今日来庐州城见到的,不是满地尸骨,就是兵戈烽火。”
说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凄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