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果然重演了。
胡不竭昏迷数日之后,侥幸没死,活了过来。既然人没死,事情也就好办了,皇帝长长松了一口气,将栗家、胡家分别申斥了一通,责令两家家长严厉管教子女,栗家重重陪了胡家一笔医药费,栗承刚和胡不竭的这桩公案就算了了。公案一了,云湍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伤势好转之后,他回了翰林院,恰巧皇帝召人进宫陪侍下棋,云湍棋艺不凡,所以他去了。或许急于洗雪日前的耻辱,或许急于在皇帝面前表现,他和前世一样自告奋勇,豪情万丈的要求出使高丽。皇帝欣然应允。
云倾是在石桥大街得知这个消息的,彼时韩厚朴正为她开药方。
“我得回家了!”云倾跳下地,清楚干脆的命令,“舒绿,自喜,命人备车!”
“这么急么。”韩厚朴放下笔,不解的说道。
“嗯,很急很急。”云倾郑重的点着小脑袋。
她必须回家眼睁睁的盯着,确保她的父亲不会被人算计,不会落入打着亲情幌子的恶毒圈套。
“请稍等片刻。”带着暗哑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云倾惊讶回头,石榴红的宽幅罗裙在风中扬起,娇美明丽,如诗如画。
“是你。”她低低的一声。
在偏僻小屋见过的那名少年黑衣黑剑,更映得他一张面孔白如雪,澄如月,他步履却有些蹒跚,显见得伤势还未痊愈。
“有事么?”云倾声音不知不觉便温柔了。
大概是因为前世见过他的缘故,大概是他生得过份着美丽的缘故,虽然不过数面之缘,她见了他,便莫名有好感,有亲近之意。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漆黑眼珠如经历过万年风霜雪雨的极品墨玉,“一起去。”
“你要和我一起么?”云倾轻轻笑起来。
她现在不过是名幼女,这一笑却犹如淡粉新荷缓缓绽放,漂亮极了。
他凝视着她,缓缓点头。
那是自然,我总是和你一起的。
咱们曾经分开过,现在我不是找你来了么?
“你是谁?从哪里来?”云倾蹦蹦跳跳到了他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他浅浅淡淡的一笑。
面色如雪,尚有病容,他又笑得轻浅,这一笑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他在韩厚朴对面的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
恍惚间,对面好似不再是温柔敦厚的韩伯伯,而是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僧侣。
“你历经千辛万苦方有今日,现在是你一生之中势运最旺盛的时候,九曜庇护,王气纵横,再往前走一步便可以登上人世间至高之位,俯瞰众生,建千秋霸业。如果追随她一起回到过去,所有的这些全部会化为乌有,而且所有的苦难你要重新经历一遍,你愿意么?”
“三大难、九小难、无数摩擦纠葛,处处变数横生,结局变幻莫测。你还是初次见她时的狼狈病弱、九死一生,你未必帮得了她,甚至未必能活下去;即便你能活下去、能遇到她、帮到她,她也未必能回报你同样的深情,未必心悦于你,你愿意么?”
“重新回到少年时候,你要再次经历那些难堪和折辱,欺凌和磨难,至少有八年屈居人下的光阴。你要再起一次兵,再造一次反,再次从刀光剑影中杀出一条血路,而且,这次你未必有同样的幸运,同样的成功,你愿意么?”
僧侣乃得道高人,神情异常诚恳。
眼眸之中,却是深深的怜悯、关怀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