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指着我叫道,「我那天看见他从柴房出来,手里就一直攥着个纸条,还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三舅闻言,额头上青筋暴跳,往前逼了一步,狠狠地盯着我,「小乾,到底是不是你,给我说实话!」
我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妈急忙护住了我,将我挡在身后,「哥!你这是干啥呢!你看把孩子吓的!」
「你躲开!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有什么好问的!你们自己干着什么缺德事,心里不清楚吗?在这逼孩子干什么!」
「缺德事?什么叫缺德事?」三舅咆哮起来,「我要不这样,咱们家就得绝后!」
「绝后就绝后!」我妈也叫起来,「你是有王位要继承吗?还是你的基因太优秀了,必须得遗传下去?你绝后了,天会塌吗?」
三舅气懵了,抄起扫帚竟然要跟我妈动手,就在这时,柴房里突然传出了凄厉的嚎叫声,还有铁链子「哗啦啦」的声音。三舅正有气没处撒,拎着扫帚就冲柴房去了,「疯婆子,就欠打!」
打开柴房门,只见舅妈蓬头垢面,双眼通红,像犯了癔症一样,拼命地拽着脚上的铁链子。看到三舅进来,她忽然说起了胡话:「三日五星闯地龙,偏见太岁犯人中……」
「啥?」三舅皱起了眉头。
舅妈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三天之内,你必有血光之灾!」
三舅大怒,抡起扫帚就往她身上抽,一边抽一边骂:「你咒我呢!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舅妈被抽的东躲西藏,一边嚎哭,一边凄声尖叫,「我没胡说八道,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
狠抽了一通解气,三舅才悻悻地离开了柴房。谁都没有把舅妈的疯话当回事,可是第三天的时候,三舅骑着自行车去镇上赶集,没想到车胎爆了,一头扎进了沟里。额头被豁了一个大口子,摔的满脸都是血。
在那一瞬间,恐惧的战栗超越了肉体的疼痛,三舅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起了舅妈在疯癫时说的那句话:「三日五星闯地龙,偏见太岁犯人中……」
三天之内,血光之灾,这句话竟然真的应验了。
三舅觉得这不是巧合,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将他推进了沟里。他无法解释这种超自然现象,只是觉得,那个疯癫婆娘的眼神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5
在农村,历来有种说法,一些女人受了刺激,或者是大病一场之后,就会被「仙家」附体,从而就有了测算吉凶、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种女人,有一个专属名词,叫做「司婆」。
上一任司婆已经死去很多年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宿命会落到一个外地女人身上,而且还是一个买来的女人。
在农村,这种事情是传的最快的,关押舅妈的那间柴房,一下子成了全村人的信仰圣地,每个人都趋之若鹜,期望能面见仙缘。舅妈疯癫的模样被视为天生异相,就连柴房里那股难闻的味道也被当作了不同凡响的神谕。
三舅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开始收费,明码标价,并且严格控制每天会面的人数。这是稀缺资源,利用好了可以赚一大笔钱,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三舅快被幸福砸晕了。
舅妈虽然疯疯癫癫的,但她算命应该还是很准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络绎不绝地来找她。这玩意,靠的就是一个口碑。
每当有人问事,舅妈就会浑身抽搐,白眼上翻,这是「请神上身」的一个仪式,上完身,她就开始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但在问事的人看来,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极其灵验。甚至王麻子家的两头牛走丢了,舅妈都精准地预测出了「后山往北十里地」的位置。
按照舅妈的指示,王麻子果然找到了自家丢失的牛。
因为这事,三舅在村里腰杆挺的倍儿直,连村长见了都得给他递烟。不过村长毕竟年龄大了,见多识广,便私下里对三舅说:「我听说这司婆请神啊,无非就是五大仙家,狐、黄、白、柳、灰,你家婆娘请的是哪一路?」
三舅抽着烟,不屑一顾地道:「管她请的是哪一路,只要是灵验不就成了吗。」
村长低声道:「这事来的蹊跷,我是担心她别让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附了身,中了邪。」
「还有这说法?」
「可不是嘛,有些胡神野鬼,专挑八字弱的人上身,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仙家,弄不好,会遭大殃的!」
「村长,想多了吧。」三舅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这么多大活人呢,还怕这个?」
虽说舅妈成为了「司婆」,但她的待遇并没有什么好转,依旧是锁着铁链,住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人们对她的敬畏并不足以改变她的处境。
眼看三舅的「生意」搞得如火如荼,最眼红的就是常栓了。他跟三舅同一年买来的女人,可是自己连一个种都没有留下,最后女人没了,自己还丢了一个耳朵。
「操,同人不同命啊。」常栓塞给三舅一张票子,「我今天也问个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