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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六终至（第1页）

终于有时间可以缓口气了。

挥手抹了抹额头上沁下的汗珠，阿文如是想到——尽管作为群山之巅的一名守护者，他为自己所肩负的职责而感到骄傲，但不可否认的是，日复一日机械性质的工作，让他失去了最开始的那份冲劲，只是公式化的检查着每一名进入群山之巅的旅人，麻木的等待着日落时分的到来——那意味着工作的告一段落——群山之巅上的这座高山之城虽然并未实行宵禁，但是夜幕下的群山峰峦中暗藏着数不清的危险，很少有行人会为了些许时间而冒生命危险在群星缭绕的夜幕下跋涉，等到天色黯淡，往来的行人商旅将会大大减少，他们这样的守卫者也能在换班之前，享受一下难得的休憩之机。

“喂，老约翰，你的那块金疙瘩呢？快看看距离下一班还有多长时间。”在经历过一天的辛劳之后，年轻的城卫兵已经十分的疲惫，而这时候舒缓疲劳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一同度过这段艰辛时光的同僚聊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比如调侃一下对方的宝贝疙瘩，比如讨论一下换班的问题……诸如种种，反正能放松心态就好。

“你忘了？今天可没有换班计划。”与年轻的阿文不同，老约翰是一名老兵，经历过科特迪瓦战役的老兵，干瘪的脸上满是岁月与刀剑留下的痕迹，看上去颇有几分凶神恶煞的味道，然而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名百战生还的老兵是一个罕见的好脾气，只要不动他最宝贵的一块镀金怀表，几乎很难惹得他发脾气。

“没有换班计划，也就是说没有……轮值？”听到这个消息后，阿文惊疑出声，但随即恍然，“连阿尔敏爵士的命令都差一点忘记了……我这个记性真是糟糕透顶。”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自责起来。

一旁的老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阿尔敏爵士是城卫军的首领，然而他对于城卫军而言，却又不仅仅是首领这么简单，从社会底层一路摸爬滚打晋升上来的爵士，早已成为了城卫军中年轻一代的心灵支柱——每一位充满梦想的军士，都梦想着能够像这位阁下一样披荆斩棘，以手中之剑创下不朽功业。

只是……

老约翰可不是小年轻，满腔的热血早在福伦萨战役中彻底冷彻，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命运到底是如何的残酷——像爱尔敏这样幸运的人，整个盖博也只有几个——更多的人要么受限于天资，止步于战职者的门槛前，要么是在战场的厮杀中殒命，还有些是因为得罪了那些天生高贵者，被强权逼得走投无路，最终不是是死于非命，就是郁郁而终，爱尔敏这样从底层一路高歌猛进，步入贵族阶层的平民，少之又少。

年轻人总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然而无常的命运终究会告诉每一位天真者那残酷的答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特别的。

——没有人。

身经百战的老兵轻轻合上眼帘，他偶尔也会承认他有些羡慕阿文这样的年轻人——尽管他们的梦想是那么的空洞，那么的不切实际，但拥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并能为之奋斗终生，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喂，老约翰……怎么走神了？”年轻的门卫兵拍了拍老兵的肩膀，“被长官们看到可不太好，虽然你是城卫军里的老前辈，但爵士可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物。”

爵士——又是爵士。

老资格的城卫兵微微皱起眉头，他现在年近五十，资历上基本上与阿尔敏是同辈，在城卫军服役的时间已不下于十年—而在这十来年间，城卫军的首领几乎三年一轮，几乎没有人能够将群山之巅守护者这个角色深植人心，除了阿尔敏——这位平民战职者似乎深得国王陛下的宠爱，狮心大公莱昂针对他提出的几次罢提案都没有获得通过，反倒真正坐稳了这个位子，在城防军中树立起自己的威望。

不过……

对此，老约翰对此总感觉有些不妥，虽然具体出了什么问题他不太清楚，但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有任何理由，单单只是一种感觉——而正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曾数次帮助他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生还。

本能的，他选择相信这种感觉。

“好啦，放心好啦，这次我不会向爵士报告的。”阿文再一次的打断了老兵的思绪，“不过没有下次了——爵士说得对，作为群山之巅的守卫者，我们不被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嗯。”老约翰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欣赏着难得寂静的夜空，但是忽然之间没头没尾的向他的同僚问道，“对了，你怎么看待那些街坊流传的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阿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好在现在流传的小道消息也就是那么几个，而那几个之中，听上去像那么回事的，也就只有那个了……犹豫了一会儿后，他才回答道：“如果你指的是陛下和大公阁下不和的消息的话，我觉得这十有八九是卡奥利斯帝国放出的假消息，以降低公民对政权的信任。”

“爱尔敏爵士是这么说的？”听到年轻人的答复后，老兵反问道，没等对方回答，就做出了评价，“还真是官方意味浓厚的发言。”

“我们城卫军本来代表的就是官方，”阿文反驳道，“况且，爵士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这边动乱的话，唯一的受益者只有一直觊觎着我们土地的卡奥利斯帝国。”

“话是这么说没错，”老约翰并没有反驳同僚的观点，“但如果是邻国造的谣，群山之巅的那两位早就应该站出来澄清了，然而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从他们的反应上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这不是空穴来风的谣言，而是早有预谋放出的消息，至于放给谁看，他们真正的打算是什么，就不是我们这样的庶民所能够理解，所能够参与的了。”

“……”

阿文沉默着，最终没有反驳。

即使是自诩为爱尔敏爵士死忠的他，在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老兵说的很有道理——这些消息不太像敌人操纵民意的手法，反倒像是王国高层为达成目的放出扰乱真相的迷雾……爵士的身份地位能否得知事情的真相，他并不清楚，然而他知道，老约翰能看出来的东西，爱尔敏爵士没有理由看不出来，可是他在这里却选择了隐瞒。

尽管他知道身居高位的人总有自己的难处，但这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感觉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