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尧被两个妯娌堵得实在没话说,可她万万不能伺候乔丁钩。父亲孙昱仁和母亲毛秀春活着的时候,没花过她一分钱,她怎么可能会去当乔丁钩的贤顺儿媳妇呢?伺候人那是屯里人干的。
从纳加登回来,孙平尧在旁人面前摆着归国侨人的派头,那两位妯娌,孙平尧根本就看不进眼里。要不是跟了乔增德,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跟什么屯里人打交道。还让我去伺候乔丁钩,疯了吧!孙平尧生着气,又想起在纳加登短暂的时光。
三十年了,第一次没有乔增德的聒噪,孙平尧开始还不太习惯。在瀛京是过于焦躁,在纳加登是过于寂静。乔其的业本来创的灰头土脸,但是有了王荻秋,竟然很快有了起色。孙平尧在纳加登见到王荻秋尴尬得话都不会说。毕竟,顶着大学教授夫人的名头,很多人都误以为她也是教授。被误认为教授,那就难免要背负着教授的光环。可孙平尧连坐个飞机都心惊胆战,哪有什么知识女性的见识呢。
好在王荻秋没有对这位婆婆有什么看不起。自从上一次和父亲王城智见过瀛洲国的大学校长和校长儿子后,王荻秋对瀛洲国教育领域的人并不抱什么好感。虽然她暗暗吃惊于孙平尧几乎一句英文都不会,但她很快就顾不上孙平尧了。
乔其的新号又废了,她又需要转战新的流量阵地。
孙平尧没把乔其的事告诉乔增德,乔增德刚被罢了官,要是听到乔其又造了三十万,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要是乔增德一下子气出个好赖,那她和乔其就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来源。
可她还没有炫耀炫耀她侨居海外的生活呢,乔丁钩的屎尿屁就涌到了眼前。孙平尧觉得很委屈。凭什么让我去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见都没见过几面的老头子端屎端尿啊?马爱莲和田立这样说就算了,瞅乔增德那意思,他也觉得应该!
回到乔增德的学院,孙平尧觉得学院的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他们嘴上说着羡慕她在纳加登的生活,可乔增德不当官了,孙平尧总觉得他们是在幸灾乐祸。一连几天,孙平尧都觉得不安。
刘青吾和周垳明天答辩完,乔增德就没有拖延的借口,那条西屯是非回不行的。
孙平尧看了看表,四点十分,乔增德应该看完周垳的论文了吧。她约莫着时间,再等二十分钟,就可以给乔增德打电话,打了电话,学生肯定要请吃饭。她躺在床上,消磨着时间。教授夫人就这点好,想吃什么了,随便敲打敲打学生,就有人上赶着求着他们一起吃饭。
周垳正在办公室接受乔增德的论文指导。乔增德甩打着翻阅着,对致谢部分格外仔细起来。他看到周垳致谢里“感谢父母”四个字,一下子触发了精神病。
感谢父母。哼!他的嗓音提高八度,紧紧抠着眼珠子质问周垳:“你感谢你父母,你父母能给你什么啊?我对你有再造之恩,你给老师什么回报啊?我给你的远远超过你父母给你的!我是你的再生父母!还感谢父母,你这个巨婴!父母对孩子就是一种利用,读博士到现在,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本质的问题,怪不得论文连给我都不敢给我。你们小市民庸俗气质,和孙平尧一样,装什么千金小姐,你们就是丫鬟的命!”
周垳低着头,尊严碎了一地,任乔增德咒骂着。明天要和刘青吾一起答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被骂呢。
周垳刚刚和男朋友分了手,连着几天改论文,乔增德又这样的态度,周垳的眼泪一下子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乔增德骂了多久,周垳只顾着哗哗流出的眼泪,她出了办公室就给刘青吾打电话。她还不知道,乔增德对女人的眼泪感到多么舒坦。女人的眼泪,说明对男人的在乎。在乎,嘿嘿,等于爱他。
“女学生迷我迷的!”乔增德得意地颠起脚来,“为我流泪!嘿嘿!”
周垳也不知道,她和男朋友分手的事,转眼就会在学院里流传开来。乔增德身体力行地颠覆着“男人话少女人话多”的传统古训,古训如果正确,那只能说明乔增德不是男人。
刘青吾到办公楼找到周垳,见她神情抑郁,知道她肯定又经历了狂风骤雨一般的“指导”。周垳问:“青吾,致谢里写个‘感谢父母’,咱导师骂了我两个多小时!”她委屈得眼圈又是一红,问刘青吾的致谢怎么写的。
刘青吾见她实在难过,叹口气说:“其实不是你写‘感谢父母’的事,你得知道你遇到的导师是什么样的。他平常只听得进好话,恨不得学生写感谢他的大恩大德,以为别人的功劳都是抢了他的,你肯定是没有突出他是不是?”
见周垳笑了,刘青吾放心了一下。
周垳无奈地说:“感谢他啥呀,我实在是写不出要感谢他啥。”
刘青吾笑笑说:“学文学的,表达情感不能只有一种方式。以前叫纸短情长,我们可以字短情长。写的字数多,不代表有感情,反而那最宝贵的,只有几个字,最感激的,只能放在心里。我们写东西要拿给他看,你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那就只能批评他,批评他还不能让他看出来,还得让他以为是夸奖,咱们这才算从这位精神病患者教授那里学到家了。夸他太违心,批判他后果又太可怕,那只能曲折地讽刺他,所以封建专制的社会里诗啊文章才有那么多借物借景,都直抒胸臆,早就连命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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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周垳笑起来,“原来还可以这种写法。”
“无奈之举。”刘青吾看看表,问道:“明天答辩,他交没交代你要注意什么?”
“没有。”周垳苦笑着,“光挨骂了。”
刘青吾深呼吸一下:“咱们得上去问清楚,答辩是咱们自己的事,凡事要靠咱们自己。不问是咱们的事,问了不说就是他的责任。”
刘青吾上了楼,叫了声老师好,没有给乔增德开口的机会,问清楚几点去接外校专家,知道有令子珏,刘青吾有点高兴,也有点担心。
乔增德盯着刘青吾试探着问:“有问题吗?”
刘青吾正在想着怎么虚以委蛇,周垳看看刘青吾说:“没有,青吾应该挺高兴的吧,她还去听过令教授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