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药味慢慢渗入空气之中,阮墨隔着布拿起锅盖往里头瞧了瞧,看熬得差不多了,便将砂锅移到灶台上,将药倒进备好的白碗里放凉,然后回头将火熄灭了,这才端着药往厢房的方向走。
到了厢房门前,她正愁空不出手来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正是被留下来帮忙的那位师兄,一身灰白衣袍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该是准备回房更衣了。
“阮师妹?要我帮你端进去吗?”
“不用不用,师兄辛苦了,我来便好。”
师兄也不再坚持,微微颔首,与她道了别。
阮墨回过头来,甫一迈入屋内,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刺鼻非常,令她不禁皱了眉头,直想立马放下药碗,转身飞快地奔出此地。
然她一抬首,看见仍半跪在榻前的男人,顾不上自己沾染的一身血污,拿着剪子将伤者破烂的血衣慢慢剪开取下,为免与伤口粘合,顿时觉得自己有此想法,实在是……荒唐至极。
光是这么一点血腥气,她便忍受不了了,可曾想过,这个在屋内待了足有一个时辰,却仍未能离开的男人?
“还不进来?”单逸尘听见她站在门边久久不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太慢了。”
“……”她一时语塞,不敢再磨蹭,双手捧着托盘稳稳走到他面前,“不烫了,要现在喝吗?”
单逸尘抬手接过药碗探了探,让她取一块干净的白布过来垫在伤者下颔处,然后坐上榻沿,一勺一勺喂进他的嘴里。
然伤者昏迷不醒,吞咽也有些困难,一碗药汁喂下来,白布倒是湿得不像话,真正饮下去的约莫只有小半碗。
他放下药碗,将那块白布丢进木盆中,边净手边道:“再端一碗来。”
“好。”阮墨应了一声,忙拿起托盘及药碗,快步往外走去。
然而,她不曾料到,再次回到房间时,会面对如此兵荒马乱的场面。
“大师兄,他出血十分严重,点穴也收效甚微,要继续用止血散吗?”
“不好,止血散用完了,配制还需要一段时间……”
“让开让开,快换盆清水来!”
“伤者双目翻白,大师兄,是否该……”
阮墨错愕地望着屋内进出的二三人,不知明明已然处理妥当的伤者,为何伤口会忽然恶化出血,捧着托盘的手微微发颤,心慌得发凉。
“到我房里取保命丹来。”
一道沉稳的声音骤然响起,几个师弟皆是一愣,停下手头的动作望向说话之人。
保命丹乃极为难求之物,莫说炼制方法之难,所需药材样样皆珍稀昂贵,据说是大师兄于某回下山历练偶遇高人相报所赠,不过仅仅三颗罢了……竟轻易用于外人身上?
“司远。”单逸尘面色沉郁,头也不回地叫了一个名字,“你去。”
“是,大师兄。”
司远已领命而去,其余人也无法再多言了,埋头继续协助大师兄救治。
“阮师妹?”端着一木盆水的师兄经过门前时,顺口叫了她一声,“怎么端着药不进去?”
“我……”
“阮墨。”
单逸尘的声音从房间里头传出来,沉沉敲在耳上,隐约透着一股寒气,她听得心下一凉,下意识便收住了脚。
“出去。”
一字一顿,冷硬逼人。
砰——
坠地的白碗四分五裂,漆黑的药汁溅了满地,一点点汇成小水洼。
阮墨低下头,望了望落在脚边的托盘,缓缓蹲下身去捡,忽而从那块小小的水面看见倒映的自己,满目仓皇,慌乱失措。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