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身子一僵,他这一声对不起含了太多沉重和悲伤。
“让你在西楚军营里困了那么久,让你等了我那么久……”
想起他中箭倒在血泊里的一幕,心中又是一股猛烈的刺痛。
我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脖颈间,“在西楚军营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怕,只有在你受伤的时候,才是最怕的。奕轩,答应我,以后不要轻易为我涉险好吗,我害怕,我害怕……偿”
“珞泽说你被西楚人掳去时,正是晋国大败后不久……”
“别说了,我信你,”我把食指覆在他唇上,“我知道,就是在那场大败时,你受了重伤。你的苦衷和无奈我都知道。撄”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承受了这么多的苦。”他定定看着我,眼波流转着无数的眷恋和疼惜,“璇儿……始终是我没有护你周全……孩子……”,他语塞,深眸中泛着层层泪光,脆弱和痛苦全写在了疲惫的脸上。
自见面以来,我们还未曾谈及过孩子的事情。我知道,远在万里之外的他,得知宫里的我滑胎,必定是痛苦钻心……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强勇敢的人,可只身在大兴宫里,却没能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子,而且至今连幕后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我们曾那么热烈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出世,他该是个伶俐可爱的男孩或是个活泼水灵的女孩,可却没能到这世上看一眼。
“孩子……”,这两个沉重的字一说出口,我心中许许多多的痛在一瞬间也全部崩塌。
我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这几个月来心中积压的苦楚和委屈无处抒发,此时也是难以言说。只觉得当下只有眼前这人和这个怀抱才是我真正可以抓紧的。
失去孩子的夜晚里,我常常哭到心中枯竭。此时此刻,在奕轩的怀里,却有了另一股可与懦弱抗争的力量。
“我们的孩子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去,我要查出这背后是谁,是谁三番四次要置我和孩子于死地。”我啜泣着说道,抬起头坚毅地看着他。
他残存着泪光的黑眸渐渐收紧,加重了抱着我的力道,手掌已是青筋暴起。
“回宫以后,我定会彻查此事。”
“失了孩子,呆在没有你的大兴宫里,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煎熬。宫里的算计和阴谋,我以为我不掺和就可以躲过。可还是……没保住我们的孩子……我……真的很害怕呆在宫里……私自决定要逃出来找你,却害得你这般……我真是没用,保护不了自己和孩子,还让你受伤。奕轩,对不起……”我埋在他怀里,不断抽泣喃喃着,想要把这些日子的痛苦煎熬全都说与他听。
他只是将我搂得越发紧,沉痛的呼吸轻轻拍在我的脸颊上。
两个人心中的痛苦相连,愈是紧抱彼此,愈是觉得痛苦不堪……
分别的日子虽不算长,可变故之多,倾覆了太多该有的柔情和温存。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只能互相依偎,却无法互相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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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早膳过后,我亲自给奕轩换药,他原不愿意让我看到他伤口,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妥协了。
我一层层撕开他胸口上的纱布,看见他胸上发黑肿胀的伤口,心疼得无以复加,紧咬着牙,忍住没在他面前落泪。
安伊穆竟如此狠辣,在箭上抹了剧毒,看来是不想给奕轩留活路。想来这一层敌对的关系让他对奕轩是恨之入骨。
“他处心积虑隐瞒身份,计划到宫外与你相遇,他的用心有多阴狠,你又知道多少!”
脑中浮现出他说这话时恼怒的神情,又想起他手中握着弓将毒箭射向奕轩时的模样。
我的心中横生出许多悲恨: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也要让他尝尝今日奕轩所受之苦!
这时,王安带着一众军医掀帘而入,看我正在给奕轩换药,一众太医惊得脸色铁青,连忙下跪道:“皇上龙体为重,还是让微臣们为皇上诊治换药吧。”
奕轩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到他身边坐下。
太医们马上上前,细细查看着他的伤。
他们皆紧皱着眉,神情凝重。
为首的江太医摇了摇头,低眉禀报道:“皇上此次毒伤甚重,且是西域奇毒,虽现在看上去无碍,但毒一旦蔓延……”
空气似是凝固在这一刻,其他太医都不敢说话。
奕轩呼了一口气,“那江太医可有法子解了朕的毒?”
他扑通一声跪下,“恕臣无能,”他眼波稍转,又道:“皇上可还记得上次微臣提及的神医,出尘子?”
奕轩脸上的神色冷冷的,“朕记得。上次在大战中,朕伤甚重,众人去求他,他竟也不愿来医治朕。”
“今晨微臣收到他弟子送来的信,说这次他愿意为皇上解去身上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