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温文尔雅的沈明琪,居然说得这么不客气。
朱明月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向他们,不明白前一阵子还热络的两人怎么忽而这般反常。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日金湖分别之后,凤于绯拿着沈明琪给的那个信物——刻着篆体“沈”字的髹漆小竹牌,越过沈明珠,私下里去了下城的乌珂赌坊找到那个叫赤次的人,并让他赶紧安排他离开勐海。
结果赤次先行派人来询问沈明琪,得到此消息的沈明琪大怒,痛斥凤于绯的背信弃义。两人言语不合大吵一架,这才导致了彼此的龃龉。
凤于绯不会自曝其短,沈明琪是谦谦君子,也不会说短道长,两人互相挤兑又不挑明,惹得一侧的玉里想从中调和也无从下手。
玉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朱明月,朱明月又喝了两口茶,然而开口,简单地向两个男子讲述了一下方才修勉殿前的情形。
“珠儿,土司老爷怎么会知道传国玉玺在勐海?”
听罢,沈明琪沉默了一晌,若有所思地问。
那荣自是不会知道,而她更好奇那九幽是怎么知道的。
“与其关心这个,倒不如先问问你这个娇滴滴的好妹子,土司老爷是如何会派她来勐海找传国玉玺的吧!”旁边的凤于绯半是调侃半是戏谑道。
这的确是很让人费解。涉及元江摆夷族内的秘辛,说得严重些,藏匿传国玉玺这种行为,是掉脑袋的大罪,与整个元江府的兴衰存亡休戚相关,朱明月一介外族人当上了唯一一位祭神侍女不说,居然被委以如此重任。
“还能是因为什么?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中用,珠儿为了搭救我,才会不惜以身犯险!”沈明琪说到此,满眼酸楚地看过来,“珠儿,都是兄长对不起你……”
“以身犯险?不能够吧……”凤于绯哼笑着将话接过去,暧昧的目光上上下下从朱明月身上扫过,“我倒是想以身犯险,土司老爷怎么不让我进神祭堂,或是让我来勐海找传国玉玺?挑来挑去,偏偏这么巧就挑到了沈小姐头上?”
土司那荣喜好女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为此,各府、州、县没少给这位土司老爷进贡美人。让一个喜好女色的男人出面帮忙,原因无外乎就是那么简单。
凤于绯自以为洞悉一切的神情,彻底惹怒了沈明琪,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你在胡说什么!”
凤于绯耸耸肩:“说事实。”
“先是搞定了土司老爷,现在连那九幽都对她‘百依百顺’,啧啧,你这个妹妹可不简单。”凤于绯拿起茶盖,闲闲地撇沫,“要小弟说,沈兄你也别苦苦在这鬼地方捱着了,依靠你的亲妹子,别说是逃离囚笼,就算让那九幽将你风风光光送回云南府的锦绣山庄去,恐怕也不是难事!”
凤于绯话音未落,沈明琪已经操起案上一个茶托朝着凤于绯的额头砸过去。
亏得玉里惊呼一声,阿姆又眼疾手快猛地一步窜上前,从后面勒住沈明琪的肩膀,沈明琪手里的茶托将将擦着凤于绯的鼻尖落下去,撞碎在桌脚上。
“姓沈的,你要干什么?”
凤于绯从椅子上惊跳了起来。
“向我妹妹道歉!”
“道什么歉?她做都做了,还怕我说!”
“你还敢说!”
“哥哥,你别急。”
朱明月头疼地看着面前两个剑拔弩张的男子。
“珠儿,他、他……诋毁你的名节!”沈明琪被气得浑身颤抖。身后拉着他的侍婢长得娇小玲珑,岂知手劲奇大,竟然让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名节,对于一个无论是何出身的女孩子,都一样重要。
朱明月从地上将摔成两半的茶托捡起来,朝着在场唯一能分身的玉里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备些新茶来。等她下楼走远了,才转过身,淡淡地说道:“哥哥误会了,凤公子哪里是在诋毁我的名节,他这分明是想要套我的话。”
处于恼怒中的沈明琪哪里听得进去。
凤于绯闻言,却是挑了挑眉,冷笑道:“沈小姐这是狡辩什么?纵然你倒打一耙,也休想撇开你自己!”说罢理了理衣襟,坐到东窗前的罗汉床边。
“撇不撇得开都没关系,倒是凤公子打从进门就冷嘲热讽恶语相加,方才更是不断地将话题往我与土司老爷之间的关系上引,凤公子是希望我与眼下的兄长一般,恼羞成怒气急攻心?然后再矢口否认,出于对名节的维护,尽说些好话为自己辩解——”朱明月说着,微微一笑,“可惜,你那些话对我真的不管用。”
她随手一扔,将半块碎茶托丢在炕桌上。